“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法官的声音越发严厉，长灯像是终于听进去了一样慢慢抬起头，打了个哈欠。
昨晚，她彻夜未眠。
她望着窗外那纷纷而下的大雨，心中充满着不安。
在风雨飘摇之中，长灯仿佛再次看见了那个身影。
她看着他来到自己的面前，她看着他向自己道别，然后转过身，从容地奔向了自己的终点。
这是她早早就猜测到的结局。
笑脸，想必你早已离去了吧。
【最后，我还是没能改变什么...吗？】
“你还要继续沉默下去吗？”法官十分没有耐心地说道，他在等待着长灯的回应，或是一个认罪，或是一个徒劳的辩护。
“我...”
...
...
华灯初上，街道上的人流依旧熙熙攘攘，没人在意到在这座城市之下涌动交汇的暗流，一切都是最平常的样子。
街道两边的大楼上，关于蜂巢的宣传广告正在一遍又一遍地播放着，上面的BS4显得英姿飒爽，那些机器人士兵也炫酷得不行。
【Made in Ins from.】
【Oh yeah~】
还有那些被卸掉了武装的士兵原型机，被摆放在商场的入口，时不时活动闪烁两下，挥一挥手，或是和参观者来张合影。
“喂，你有没有听说过啊，在广岛区那边死了一个人，一只手和两条腿都被切掉了，死的老惨了。”
“哦，就是每日新闻上那个，我早就看过了...嗯，确实挺惨。”
“不过，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啊，让人给砍成这样？”
“估计是感情纠纷吧，比如说这个男的绿了另一个男的，然后就被砍死抛尸了。”
“不对不对，我觉得应该有更多的内幕可以挖，也许是什么潜伏的像素兽呢，我今天早上就在手机上看到了分析这个的文章，热度还挺高的...一会转给你。”
“对不起，请让开一下。”一位银发的少女从两个路人的身边挤过去，手中紧紧地握着一只U盘，她一秒都不想再听到这些议论的声音，加紧了自己的脚步，朝着Ins from公司的总部走去。
维克托莉娅从薇罗尼亚那里得到了消息，负责研究蜂巢的那位博士现在已经被从原先的岗位上调走，正在公司总部这里担任着一个虚职。
她相信自己一定会找到他的，但是这个所谓的博士究竟愿不愿意帮忙，这一点她的内心始终抱有怀疑。
不论怎样，这是笑脸最后的愿望，也是她所必须坚守下去的使命，如果那个老家伙不帮忙，就算使用出暴力的手段...
不不，现在的自己已经不能这样鲁莽了。
一定还有更多的办法的，一定。
现在是下班的时间，无数疲惫的职员顶着吓人的黑眼圈从总部的正门涌了出来，他们走路左摇右晃地，活像一具刚刚从坟墓里头挖出来的僵尸，这几天ins from公司的股价涨的飞起，因为蜂巢系统的实装，它们如愿以偿地以一种完全合法的姿态踏入了像素怪处理这个“空白领域”，获得了他们所求的财富与权利。
至于那些病毒...
小意思，虽然一直找不到有效的杀灭方式，但这些家伙从头到尾都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就龟缩在庞大程序的一角，不增值不扩大，活性低得让人怀疑它马上就要玩完。
看来那个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北斗四也就这么点水平，至于解决办法什么的，以后有的是时间想。
维克托莉娅十分费劲地从人潮中挤进公司的大楼。
“您就是维克托莉娅女士吧，跟我来。”一位托薇罗尼亚关系联系上的保安认出了她，领着她来到了相对比较安静的楼梯间，顺着冰冷的台阶向上攀爬。
“唉，现在那个老头是公司重点防备的对象，谁都见不着的，我这么做可是冒着巨大风险...”保安一边说，一边转过头去瞟了两眼维克托莉娅。
“嗯，再次感谢您...”维克托莉娅起先还没太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但在看到了那人如同狼一样贪婪的眼神之后，才犹犹豫豫地掏出了自己的钱包，从里头随便捏出了几张大面值钞票塞到保安的手里。
“多谢...多谢。”
在爬了好几层楼后，保安带着维克托莉娅躲开监控，拐进了一间阴暗的办公室，在确认了没人看见之后，他双手抱胸站在了门边。
办公室里暗得吓人，窗帘被拉得紧紧地，狭窄的房间里挤着好多维克托莉娅叫不上名字的仪器，一张办公桌上面简简单单的摆着一台电脑和一张被嵌入相框的家庭合照，除此之外就没有任何的装饰。
那个在电视上做了N次演讲的老头此刻就缩在电脑跟前，死死地盯着电脑的桌面，应该是陷入了沉思，以至于在维克托莉娅摇晃了他好几下之后，他才反应了过来，用吃惊的眼神望着她。
“我的名字叫维克托莉娅，笑脸要我把这个东西交给你。”她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将声音压到了最细，还时不时回头撇了两眼那个保安，在看到他正兴高采烈地数着自己赚到的钱的时候，维克托莉娅内心的石头才落了地，她张开了手掌，将那块笑脸用命换来的U盘递到了博士的跟前。
“笑脸...前几天死在广岛的家伙就是他吧。”
“你居然知道吗？”维克托莉娅有些吃惊，这也太过详细了，要知道警方可是连死者的基本信息都没有公布。
“其实...在那一天晚上，他先来找了我。”博士又一次想起了那双眼睛，两个人面对着面，沉默了好久。
“要不，我们先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东西。”他伸出手拿起了那块U盘，坐到电脑桌的跟前，将U盘与电脑连接，但不知道怎么回事，电脑一直是一片白幕，时不时还会有雪花跳出来闪动两下。
“我的电脑无法运行这个东西吗？”博士有些吃惊。
“这可是目前市面上能找到最好的了。”但是，他显然不会就这么死心，他将自己办公室的门拉开一道小缝，往外瞧了两秒之后回过头对维克托莉娅说道。
“快点，趁现在的晚高峰，应该能混出去，咱们去实验室。”
“但是，在此之前，我需要一个伪装。”博士转过头，直勾勾地看向那个保安，那微妙的眼神搞得这位挣钱能手有些心里发毛。
“喂，我先警告你，想要干什么的话可是要另加钱的。”
...
...
大都会，夜，八点三十三分，Ins from实验室。
穿着保安服的博士轻车熟路地找到了实验室的独立电闸，啪喳一声，洁白一片的房间刺得维克托莉娅有些睁不开眼。
博士脱掉了头上的保安帽，将U盘插在了实验室的中枢电脑上，原本还显示着桌面的屏幕突然之间变成了黑色，大约两秒之后，一些绿色的条纹开始在屏幕的中央浮现，并逐渐扩散到四周，最后覆盖了整块显示屏。
它们时而笔直，时而蜿蜒，在扭曲之中前进，在运动之中转折。
“这...这是经过简化后并被完全解构的病毒骨架，你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博士用难以置信的目光久久的盯住这些绿色的纹路，连嘴都合不拢地转过头，结结巴巴地询问维克托莉娅。
“我也不知道...这是我用遗言收集的U盘从笑脸的身上...”
“什么！从他身上！”博士现在已经是满头大汗，在原地来回踱步了许久，最后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不可能吧...怎么会有人真的这样做啊...”他嘴中念念叨叨地，最后像是耗尽了体力一样，扭过头来对维克托莉娅说道。
“这个男人...用自己的身体承受住了病毒的侵蚀，然后在临死前病毒最脆弱的那一刻完成了解构。”
“这一行为在理论上是可行的...但需要及其熟练的技术，还必须付出生命的代价。”博士站了起来，将U盘从主机中拔出，深深吸了一口气。
“而在获得了骨架之后，成功研究出疫苗只是时间问题。”
【是啊，你让我活下来是为了这个吗？】
他终于明白了，在那个夜晚，那个男人的意图。
“那么，您答应帮这个忙吗？”维克托莉娅在听完之后，死死咬住了自己的嘴角，过了两三秒，才咬着牙问道。
“我就算不想也得答应啊...”博士说着，嘴角带着浅浅的苦笑。
“这是，我早就和他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