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看那些古往今来的战争吧，引起他们的理由都是什么？
他们都只需要一个借口，一个将不可逆转的矛盾彻底你发出来的借口。
子弹在教堂排列整齐的木椅上擦过，引得木屑飞溅，碎石频起。
两个人都在毫无保留地朝着对方倾泻子弹。
“你在来之前算过你的胜率是多少吗？！”北斗四冲着笑脸叫喊道，随即从躲藏的掩体后边伸出了手，将食指与拇指捏紧。
“是零啊！”
说完，他的手臂上浮现出了猩红色的纹路，北斗四握紧了拳头，重重地锤在地面上，这是对笑脸发动的地面攻击，但在释放的同时，他也感受到了来自对面的敌意。
北斗四急忙从原地跳开，果不其然，在几乎同一时间里，两边都有尖锐的石柱拔地而起。
“你个狡猾的家伙...果然跟我想到一块去了。”北斗四喘着粗气望着这根锋利的石柱，如果刚刚没有躲开的话，就会被自下而上捅穿吧。
还没有等他再次反应过来，在北斗四所站立的地方，巨大的鲨鱼嘴从地面上浮现而出，迅速地合拢，将他给吃了进去。
笑脸用手掌擦过地面汇聚起了巨大的拳头，嘭的一声将鲨鱼嘴击碎，但拨开了烟尘之后，等待着他的却只是一片空白。
以及留在地上那个有着平整切口的大洞。
笑脸的眼前一黑，突然之间什么都看不到了。
“居然敢在我的面前戴着这样的电子产品，你真是一点都没有长记性呢。”身后响起了北斗四的声音，笑脸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北斗四用一直手拎了起来，摔向了那两尊神圣的雕像。
轰隆，圣子与圣母被笑脸的身躯撞得粉碎，在满地的残体之中，笑脸挣扎着想要站起来。
虽然现在他的整个人都被耳鸣与眩晕所笼罩着，但刚刚那一下他确实清晰地感受到了，自己的身体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断掉了，而且，在刚刚被北斗四抓住的位置，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蔓延。
如同悲鸣的海潮，不可阻挡。
“这一次，我可没有理由再放过你了。”北斗四捡起了刚刚为了躲避攻击掉落的手枪，走到了笑脸的跟前，将枪口对准了他的后脑勺，略微有些犹豫的手指最后还是伸向了扳机。
是的，北斗四犹豫了，虽然只有半秒钟。
笑脸见状，在内心迅速倒数了一遍剩余的捕获弹夹数，随后用手掌使劲一拍地面，坚硬的岩石就像流水那般被激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直奔北斗四的面门。
一声闷响，北斗四被撞飞了出去，脸上的面具裂开了道大缝，正在不断地向外喷射着电火花。
“咳...咳咳。”笑脸趔趄着爬了起来，用手摘掉了被强制关机的面具，抬手撕掉了自己的兜帽。
被丢到一边的兜帽上已经布满了和北斗四手掌上的一模一样的红色斑纹，在经历一阵如同古老电视信号不良的闪烁之后化作了尘土。
“好久没看见你摘面具的样子了。”北斗四从地上站了起来，破碎的面具从他的脸上脱落，那双猩红色的瞳孔中飘摇着前所未有的杀意。
而北斗四也清楚地看到，笑脸的眼中那股陌生。
他轻轻地苦笑了一声。
一切，倒地是从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呢。
当过去的理想被无可遏制的固执所吞没。
当那所谓的羁绊伴随着几万条的生命一同逝去。
【你曾经是我们的希望。】
【但现在，你却亲手毁灭了它。】
够了，够了！他真的不想再去回忆了。
你们根本就什么都不明白。
“那种东西，我早就不在乎了啊。”北斗四微笑着挥了挥手，似乎在和什么东西告别。
“人类终究是要出去的。”
“我亲眼所见。”话音刚落，在他的身后的地面上就升起了蜘蛛抓一样的触手，他们全部由岩石组成，还带着骇人的红斑。
它们凌厉地朝着笑脸攻了上去，笑脸左右闪躲着，尖锐的蜘蛛爪在空气中游走，每一次攻击都带着骇人的呼啸声，但笑脸没有运用自己的地形操控来反击，相反，他似乎一直在计算着什么。
但一味的后退显然是不能解决问题的，笑脸很快就被逼到了墙角，他喘息着靠在墙上，看着逼近的尖锐武器，感觉到来自胸腔两侧剧烈的疼痛。
再不改变策略的话，再过几秒可能就要交代在这里了。
正在这时，笑脸的手碰到了身后的墙壁。
有了。
“你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节省弹夹啊，为什么？”北斗四察觉到了不对劲，用大部分都蜘蛛丝封住了笑脸可能躲闪的路径，剩下的蜘蛛爪直冲笑脸的胸膛。
但奇怪的是，明明就差几厘米了，但最尖锐的头部却无论如何也触碰不到已经无路可躲的笑脸。
“什么...这些是？”只见四长宽高不超一米正方体一样的东西从笑脸双手所触碰过的地方升起，死死地卡住了那些钉在墙上的蜘蛛腿，并且还在不断地将其往后退。
笑脸抬起了头，松开的手掌突然握紧，四块正方体合在一块，迅速变化成了不断转动的棱锥，像个钻头一样冲向了北斗四，即使他想要用蜘蛛腿抵挡，也无从下手，因为那个棱锥在转动的同时也在不断地变化，三角形，圆锥体，菱形长方形。
距离正在被一点点地拉开。
只要速度够快的话，钻头就能穿透一切。
笑脸用左脚抵住身后的墙壁，顶着强大的压力将那个钻头推了出去。
也就是在这一时刻，那个钻头终于确定了它最后的形状，就像紧绷在弓弦上箭矢一样。
就是现在，放。
蜘蛛腿噼里啪啦地被击碎，北斗四被一根尖锐的长锥顶住，伴随着强烈的震动与碎石的响声被钉在了墙上，那根尖锥又迅速地变回了一块完整的正方形，北斗四的身躯从半空中坠下，落在了坚硬的地板上，而那个正方形紧随其后，落雷怒吼着，一辆小汽车的重量就这样压在了这个“血肉之躯”上面。
结束了。
结束了吗？
在笑脸的世界中，所有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一样，他清楚地看到，一抹鲜红从巨石的底下流出，他确实地感受到，有什么咸腥的东西正在顺着自己的嘴角留下。
尽管雷声还在轰鸣，尽管大雨还在纷纷而下...
他扶着墙蹲了下来，用手捂着肚子，望着远处的巨石。
尽管...
巨石上面的裂缝正不断蔓延。
“唉，就这点能耐吗？”一个尖锐的物体在刹那间贯穿了笑脸的腹部，将他凭空带起逐渐拉近那一颗巨石。
尖锐的钢爪撕裂了磐石，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北斗四从裂缝中出现，在皮肤上生成的钢铁外骨骼闪烁着寒光，那个仿佛融合了野牛头骨与蜘蛛的面甲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死心吧，你是不可能打败我的。”
“哈...哈哈...”笑脸低声地笑了，然后慢慢举起了自己的双手，因为他知道，自己已经胜利了。
拖延时间也好，节省弹夹也罢。
都是为了现在的这一刻。
“你...等等，那两个弹夹是怎么回事？”北斗四看见了盘踞在笑脸臂甲上的两道银光，那是两道加长的捕获弹夹，它们的长度几乎是普通弹夹的六倍。
【是啊，我是不可能打败你的。】
【我也从来没有这样想过。】
笑脸感受着自己的生命正在一点一滴地从自己身上流走，意识正在一点点地模糊。
【我要做的很简单，那就是把你这个混蛋...】
【给逼到使用出真正形态的那一刻啊！】
袖剑从挽甲上出鞘，平生最后一次，这个男人握紧了双手，将利刃刺进了面前这个不可打败之人的胸膛。
“呃啊啊啊！”咔嚓一声脆响，弹壳从手上脱开，感受到了痛苦的北斗四将笑脸甩了出去，重重地摔在地上。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笑脸居然用双手撑住了地面，缓缓爬了起来。
红色的斑纹已经布满了他的皮肤，前所未有的能量正在涌入笑脸的身体，体内爆裂的血管正在将鲜血从眼角，嘴角送出。
“呼...你，吸收了我的病毒吗？”缓过劲来的北斗四看着这个屹立在面前的男人，看着他举起了拳头，朝着自己冲过来。
那速度真是前所未有的快。如同子弹射中身体一样的声音响起，笑脸的拳头揍在了北斗四的脸上，将他揍飞了出去，轰地一声撞破了教堂的大门。
在磅礴大雨之中，北斗四站起身来，笑脸的每一步仿佛都承受着难以想象的压力，雨夜的雷鸣宣告了最后的审判。
“你还真是...从来都能给我惊喜，这可是十个人都无法承担的能量啊。”北斗四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深深吸了一口气。
“来用拳头决定吧，反正是最后一次了。”
笑脸无言，他只是一步步地来到了北斗四的跟前，拳脚相交之际，所有的过去也在大雨中被冲刷殆尽。
他们都曾是众望所归，他们都曾是一个时代的未来。
笑脸短暂地失去了意识，他的眼前一片空白。
他看到那些逝去的人们，一个接着一个从他的身边走过。
腹部的伤口还在不断地涌出鲜血，但痛觉却早早地消失了。
这下，真的麻烦了啊。
但是，笑脸并不后悔，他只是有些遗憾，沉默地站在原地，看着人们如同潮水一般从他的身边走过，人群中，笑脸仿佛再一次看到那个身影。
她显得那么瘦小，银色的长发一直拖到地上，她走得是那么的快，以至于笑脸根本看不清她的面庞。
喂，等等...等等啊！
少女仿佛听到了他的呼唤，微笑着转过身，朝着他挥了挥手。
笑脸的嘴唇颤抖着，他不知道这个时候究竟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但可以肯定，这种感情是任何一种颜文字都无法表达的。
“抱歉，我要失约了。”
回过神来的时候，面前是北斗四冰冷而猩红的双眼。
那些能量正在不断地流失，就像他们是如何流入的一样。
仿佛有什么力量在他的背后推了一把，笑脸向前一步，张开嘴呐喊着，北斗四看到他这一副模样，内心第一次出现了慌乱，笑脸的攻击步步紧逼，迅猛而凌厉，北斗四的嘴中被揍出了一口腥臭的污血。
你不是我能够杀死的存在。
你太强了，我根本做不到。
但是...我想要的很简单。
只要能超越你一秒钟。
哪怕短短的一秒钟，那也足够了！
“不要给我，得意忘形了！”北斗四违背了不用武器的约定，一道银色的光芒闪过，笑脸的左臂就这样被切断，紧接着又是两刀，他的双腿也被斩断，无法站立，倒了下去。
“呼...呃...”北斗四用手紧紧地捂住胸口，吐出一大口的鲜血。
自己不能再在这个地方待下去了。
想到这里，他一瘸一拐地朝最近的小巷走去，在巷口，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回过头来，最后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笑脸，摇了摇头。
...
...
“笑脸！怎么会这样！”维克托莉娅一把丢掉了雨伞，上气不接下气下气地跑到了笑脸的身边，看着面前这个惨烈的人，她的身体都在忍不住地颤抖。
“原来是这样吗？你给了我错误的时间...”维克托莉娅瞬间就明白了，笑脸故意给了她更晚的时间，以免自己在战斗中受到波及。
吊着最后一口气的笑脸抬起头，向维克托莉娅伸出了手。
“我知道的。”维克托莉娅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U盘，这是盾构猎人用来留下遗言的款式，帮助笑脸插在了他的后颈上。
在滴滴的声响过后，U盘弹射而出，赛斯蒂娜将它紧紧地捂在胸口。
“我会像珍惜自己性命一样珍惜这个东西。”赛斯蒂娜望着天边亮起的警灯，听到了回响的警笛。
“把它，交给...研究蜂巢的博士。”笑脸凑近了赛斯蒂娜的耳朵，靠着恢复了一点点地沙哑嗓音说道。
赛斯蒂娜点点头，已经无法分辨出她的脸上究竟是泪水还是雨水，她站起身来，消失在夜幕之中。
笑脸勉强的翻过身来，在他伤痕累累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不用什么面具，这是真正发自内心的笑容。
计划成功了，他已经了无遗憾。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长灯。”他这样呢喃着，气息越来越微弱，感觉自己的身体正在一点点的漂浮起来。
十年，在这十年间，笑脸一直被恶果，被自己躺着的这片土地所折磨着，许许多多的人都忘记了，许许多多的人都以为他忘记了，但笑脸从来没有忘。
三千六百个日日夜夜，两万条无法忘却的罪孽，一直缠绕在沉默的笑脸身上。
也许他一直在等待着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赎罪的机会。
笑脸，2431年十月五日，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