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之零的手缓缓地从键盘上离开。
她叹了口气，感觉有点闷，于是扯开盖在自己头上的毯子，直起身子。
浑浊的空气散开，竹之零深深地呼吸着房间里新鲜空气，调整着自己的状态。
她看着窗外，巨大的落地窗没拉上窗帘，于是月光和城市的风景收在眼帘下。
对面的大楼漆黑，竹之零坐在床上，注视着，如同站在海边看着对岸的海岛，遥远。
她不知道自己发呆了多久，只是感觉……有点说不出的难过。
想要找谁说说话……
说什么都好，说说话就行。
房间里轻微的呼吸声让竹之零回过神来，她转身看向隔壁床的江子轩，才意识似乎有那么一个人可以陪自己唠叨。
她注视了那个侧脸很久，那个黑暗中看不清的侧脸。
最后，竹之零穿着小白兔拖鞋，来到江子轩的床边，蹲下，用手戳了戳他的脸颊。
江子轩妖娆地“嗯～”了一声，然后翻了个身。
竹之零又戳了几下，像是在戳皮球。
隐隐约约，江子轩醒了过来——他正在做梦，梦到自己在学校的课堂上写作业，可每写一个字坐在自己后面的人就戳一下自己。
回头是看不清脸的女孩，江子轩说你不要戳了哇好姐姐，女孩乖乖地点头，可等江子轩又继续写上后一切如故，背上像是在玩打地鼠一直被戳。
正准备再一次回头的制止时，梦境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身旁竹之零的声音。
“醒了吗？”她问。
江子轩沉默了几秒，有点恍惚，不切实的感觉。
“这里是哪？”江子轩问。
“地球。”竹之零趴在旁边说道。
“谢谢……”
“不客气，醒了的话陪我聊聊天可以吗？”竹之零叹气说，“我现在有点无聊。”
江子轩脸颊微微抽搐道：“现在几点了？”
“没事，还早。”竹之零大气一挥。
“你就是那种大早上七点，别人说早，你说晚安的夜猫子吧喂喂喂。”江子轩吐槽。
竹之零晃晃脑袋：“不知道哎。”
“……”
“好吧。”江子轩妥协，无奈直起身，“有什么事直说，说完我好睡觉……”
竹之零的手指在头发上绕了绕，缓缓的说道：“好吧……其实是我前男友又来缠我了。”
“嗯。”江子轩认真的点头，表示自己在倾听。
“然后他说后天见个面，可是我不是很想去，毕竟我不想见他。”
“嗯嗯。”江子轩再次认真的点头。
“可其实冷静下来想想，我和他并没有吵过架，所谓的不愉快也只有那么几次，似乎自己的确有点过分了？”
“嗯嗯嗯。”江子轩依旧认真的点头。
竹之零：“……”
竹之零眼神复杂的盯着江子轩，似乎意识到了气氛有点微妙，他轻咳了两声，说道：“其实我只有十七岁，不是很懂感情这种东西。”
竹之零叹气：“你要是早出来几年就好了。”
“那你得跟我妈商量……算了，没什么。”江子轩停顿了几秒，轻声道，“如果你能问出具体的问题，我还能贡献几分薄力。”
“好吧，让我想想，嗯……”
竹之零低下头纠结了一会儿，思考几十秒后她拍拍自己的脸颊，抬头看着江子轩，问道：
“你说是去追逐自己喜欢的好，还是去选择门当户对的好？……虽然我目前没有喜欢的，但是我也不想接受被安排的命运，那样很无聊。”
“毕竟那是一辈子的事情。”
江子轩眉头一皱，想起了之前自己问自己老哥的，可问题的具体内容并不一样。
所以他无奈摇头，悲痛的说道：“爱莫能助。”
“我靠我大晚上找你建议都没有一点吗？”
“好吧好吧……”江子轩想了想道，“你看过《平凡的世界》吗？”
“听过，没看过。”竹之零说。
“嗯，好吧，那我简单的给你讲一段故事，就是书里面有两个人物，一个是城市里的女孩，一个是农村的男孩，内容就是女孩喜欢那个男孩。”
“他们小时候都是在一起玩，一起在农村上学，后面女孩家里发达了，地位水高船涨，男孩的家境却越来越穷。”
“那时候女孩家每天吃好喝好，有新衣服穿，而男孩穿着补丁衣服，每天喝粥，吃着黑面膜，甚至读书读到后面都读不起。”
“哇靠那时候有这么穷吗？”竹之零惊讶。
江子轩苦笑道：“一九八几年的故事了，那时候一碗粉只要两毛五分钱，大家都特别的淳朴，老一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为的就是下一代过的好一点。”
竹之零听完沉默。
“嗯，说回正题。”江子轩想了想，继续道。
“后面男孩和女孩慢慢长大了，到了考高中的日子，因为高中是在县里，无论是粮票还是其他花销都是笔无法承受的开销，再加上男孩的父亲越来越老，弟弟也开始读书。”
“于是，男孩就自己选择回家帮忙庄稼事了，那时候他才十三岁，尽管考了全县第三，但是没钱读高中，于是最终和女孩分道扬镳。”
“直到后来男孩和女孩都长大，男孩已经变成了一个地地道道的农民了，女孩则是变成了一名老师。”
“但女孩这些年来依旧爱着男孩，甚至后面还表明心意。”
“但是男孩没有接受，因为他想到自己家和女孩家的地位差距，他们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自己这边，光是填饱家里人的肚子就已经竭尽全力。”
“女孩嫁过来只会受苦，他明白这个道理，所以男孩没有接受，哪怕他也喜欢对方。”
“最后男孩跑到山西，找了个不要嫁妆钱的老婆，像是草草了事。但其实男孩很中意那个女孩。”
“而女孩呢，则是在家里的压力下和一位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了，男人很爱女孩，但是女孩并不喜欢那个男孩。”
“可大结局的时候两边都是幸福的，最起码比女孩嫁给男孩的结局要好。”
“因为那样会出现流言蜚语，男孩也许不再是那个坚毅的男孩，又或者婚后出现观念的不和，一个是老师，一个是农民，嗯，这是很正常的事情。”
讲到这里江子轩就说完了，他看着对方的眼睛，隐瞒了一些事情。
竹之零却是慢慢的开口道：“那按你的意思，我也许该跟他见个面吗？”
“这个，嗯，我只是单纯的讲了个故事。”江子轩缩回被窝，“那么现在可以睡觉了吗？……”
“行吧……谢了，找人聊聊天舒服了一点。”竹之零说，趴回自己床上，静静思索。
江子轩被子抖上，如释重负，默默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