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封看着这个年轻闲淡的少女，心中五味陈杂。
在进攻长关口的时候，与那些守城的士兵浪费了太多的时间，久久无法攻破，直到后方，他看见不远处滚滚而来的银翼军旗帜，还有最头前，摸着那杆银枪的临霄落。
他就知道自己已经败了。
聂封小心的不能在小心，可最后，还是落入了这冰冷的囚室之中，世道居然如此的不公。
“怎么了聂将军，你我也才一天未见，不认识我了？”
聂封深深吸了一口气，压下了翻腾而起的怒火。
“帝姬大人，既然落入了你们的手中，要杀要剐随便。”
说着，他别过头，大有宁可玉碎之势。
“你……”临霄落皱起好看的眉头，她刚刚想发作，却被一个人按住了肩膀。
“作将军。”
秋作凝视起临霄落疑惑的眼睛，摇摇头。目光落在了那位银发少女的背上，如此纤细的女孩，在这阴暗的牢房当中，像是一束苍白的光。
清脆的拍掌声，回荡在这片空挡的牢房当中。
“聂将军，神气啊，了不起。颇有大将之风。”倾寒雪的唇角，扬起毫无温度的笑意。
“但可知，天上那位将士的亡魂，正看着你呢。”
聂封飞快的扭过头，目光阴沉，眉宇间那股戾气，宛如一团又一团的黑雾，他干裂的嘴唇微微抽动，冷笑道：“帝姬大人何必来嘲讽我？这个格调，不太高啊……不是一副小人嘴脸吗？”
“原来聂将军还知道小人这个词。”倾寒雪蹲下身子，双手环抱住膝盖，屡屡银发顺着她的肩膀滑落至背部，冰蓝色的眼眸中，是一抹讥嘲。
“连同蜀南奸细，犯我大安，这就是聂将军手中的小人吧？”
“哼。”
聂封目光微动，唇角泛起冷笑：“一个皇女，足不出户，你懂什么？”
“那聂将军，又懂什么？为了你不可告人的目的，牺牲我军将士数千，这就是你的道理？”倾寒雪的鼻尖涌出热气，她的口吻刻薄，像是一道道冰锋。
“我！”
“不管是什么，你勾结蜀南，牺牲那些忠心耿耿的将士——”
倾寒雪的目光幽冷，那不是看人的目光，倒像是在看一件秽物：“如果崇高的格调，我确实做不出。”
聂封紧紧咬紧了牙根，不做回应。
“聂将军，你已经没救了，无论你身后的人是谁，他都不可能来保你。”
“保我？”聂封凄冷的一笑。
谁会来保他？没有人，也不会有人。
“帝姬大人。”凄凉的笑容过后，聂封颤颤巍巍的说道：“您可知大安现在内部情况？”
“为了所谓的皇族候选，您可知到底有多少无辜人们牵连至此？”
倾寒雪抬眸，幽幽的说道：“这些都不足以构成你背叛的理由。”
“背叛？”
聂封笑的很大声，也很刺耳，也很绝望，像是对什么都无所谓一般，他闭上了眼睛：“无需多言，帝姬大人。”
倾寒雪默默的探出头，凑到了聂封的耳边，轻轻说了一句话。
一瞬间，聂封的眼睛睁开了，他的瞳孔剧烈收缩，不可置信的盯着倾寒雪的脸。
“你……你怎么会知道？”
“很难吗？”倾寒雪眨着眼睛，捏起裙摆站起身：“聂将军，不如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我会带你回金都，在大安皇帝面前，你知道该说什么，虽然你不可能活着，但如我所言，你的妻儿不至于受此牵连，我会安排他们离开。”
聂封的眉棱猛地一跳。
“想想吧聂将军，你觉得你身后的那个人，会留你的妻儿吗？”
“……”
“哪怕你被逼无奈也好，什么都罢，这些都不是借口，你受人之命刺杀我，我都可以当做没看见。”倾寒雪垂着眼帘，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但你，为了让自己逃脱束缚，不惜牺牲了跟随你多年的部下，还将银翼军当做你的挡箭牌，甚至让长关口陷入危险，为了你所谓的大义，百姓，拿这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当做借口。”
“你以为，就属于光明磊落，正义的一方？”
“聂将军，你没有资格决定大安百姓的去留，你想拯救大安，方式繁多，但偏偏，你却用了最错误的那种方法。”
“最后呢，你只能被关进这座阴暗潮湿的牢房，等候发落，这是你的代价，当然，如果你继续执迷不悟下去，你的妻儿会是什么下场，我也无法保证。”
聂封猛地站起来，临霄落刚想出手，秋作却拦住了她。
他的目光冷漠，让聂封感到阵阵寒意。
最终，他重新跌坐回草堆里，面色惨白，心里阵阵的绝望。
“聂将军，你输了便是输了，永无翻身之日，好好想想吧。”扔下这句话，倾寒雪转过身去，刚走了没几步，背后，聂封神色木然的张了张嘴。
“帝姬大人……莫非，太子那边的黎候王爷，也是被你如此的……”
倾寒雪的身子停顿，她没有回话，没有回头。
聂封懂了。
自己为了逃避倾景拢，想着借住蜀南之手，神不知鬼不觉的占领长关口，顺道将倾寒雪，临霄落这些女辈绞杀，本来完美的剧本，但这些，其实这个女人都知道。
她只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为了，就是让他能在大安皇帝面前，将倾景拢捅出来。
聂封的目光，扫了一眼临霄落，顺带，还收复了银翼军，作为她的后盾，经过这一系列事情，大概守城军到最后，也会有一部分人，跟随倾寒雪。
甚至，长关口的动乱传回大安，倾寒雪一手操作，让长关口恢复常态，她将成为最终的受益人。
所有的一切，都在她的预料之中。
聂封闭口不言，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倾寒雪刻意的等了一会儿，直到聂封的声音，无力的传了过来。
“帝姬大人，妻儿无罪，若能放过我的妻小，您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倾寒雪没有回答，只是与秋作，临霄落缓步离开了这片大牢，只留下聂封一身，不断的大口喘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