弥漫风雪的山头,这里距离长关口并不远,秋作骑着一匹马,摇摇晃晃的来到这里,点点的落雪沾在他的睫毛上。

“这里风景也不错,想必你也不会感觉到孤单吧。”

秋作从马背上跳了下来,寒风吹起他黑甲后的黑色披风。

“本不想穿这身衣服的,毕竟我可不是什么将军呀。”秋作苦涩的笑了笑,他的眼前,是一个一个鼓起来来的雪堆,上面是用碎裂木牌做的墓碑,粗糙的木面上黑色的毛笔写着一个又一个逝者的讯息。

秋作一个又一个的走过去,手摸着上面的木牌,冰冰凉凉的。

直到尽头,秋作看到了一个破旧的老虎帽,挂在木牌的斜角上。

“我一个做师傅的,这么久才过来看看你还真是不好意思呢。”秋作盘腿坐了下来,他从背后摸出水袋,撒了一些在墓碑前,然后又自己喝了一口。

“你说你,明明还没啥本事,还非要凑个热闹,你看看,最后凑热闹把人给凑合没了吧,明明放弃长关口就好了,把我的话都做放屁就好了。”

他抬起头,望了眼山头一望无际的灰色风雪。

“或许你,或许守城军的兄弟们就不会死了吧,果然啊——”秋作举起了水壶,摇着头:“明明还想追特使大人,却未曾想在这里送了性命。”

他眼中的光,一点又一点的暗淡下去。

虽然接触的时间并不长,但秋作也是拿这些人视为友人,他们的热血洒满了整个长关口,记住他们的人,却寥寥无几。

多可悲。

秋作仰起头,将一壶酒喝下去半瓶,就这么坐在雪地上,任凭黑色的发丝缓缓被盖为白霜。

清脆的脚步声,由后方传来,秋作没有回头,只是抿起了嘴角。

“姐姐,这么大的雪,会生病的哦。”

“我本就是将死之人,如果死在这里,那便是归宿。”倾寒雪披着毛茸茸的披肩,一步又一步的缓步踏前,平静的双眸一一扫过这些墓碑,最后来到了秋作的背后。

“他们是战士。”

“……”

“所以也当为他们的宿命,无论是守城军,还是银翼军,皆为如此。”

“姐姐,你到底,要做什么呢?”秋作撇过脑袋,面无表情的问道。

“我——”

漫天的风雪,刮起了倾寒雪的银发,她走到了秋作的身边,声音几乎都被这簌簌的风声掩盖,但她所说的话,还是一字不漏的传递到了秋作的耳朵里。

“我想成为大安的皇帝。”

秋作笑了。

明明是个将死之人,却想成为大安的皇帝。

多么可笑的梦想。

他笑着喝了一口酒,没有作答。

“如果姐姐能成为大安的皇帝,或许这世间,真的会太平盛世也说不定呢。”

倾寒雪的视线凝聚在了秋作的脸上。

“姽婳门,江湖上的杀手宗门,里面的杀手都有绝世一样的本领,这次我也算是领略到了。”倾寒雪裹紧了身上的披肩。

“所以,弟弟是来杀我的吗?”

秋作沉默了一下,举起水壶又喝了一口,然后点了点头,这种事情不需要隐瞒,也没必要在隐瞒下去。

他的手指,默默的摸向腰间的黑色长剑,如果能在这里做上一个了结,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我们来个交易吧,弟弟。”

“嗯?”

倾寒雪的目光一直未曾离开秋作,一眨一眨的盯着他,她苍白唇角微微扬起,冰蓝色的眸子无任何情绪上的起伏。

“在我成为大安皇帝之前,还是希望弟弟能够高抬贵手,在此期间,除了命,我什么都是你的——”

“在我成为大安皇帝之后,这条性命,便交给你。”

倾寒雪说的很慢,语调也很轻。

但字正腔圆,每一个字,都无比清晰的落在了秋作的耳朵里。

他眯起眼眸,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单薄的眼皮。

最终,他拍着衣服和头发上的落雪,站起身,亮起人畜无害的微笑。秋作走进了一步,有些冰凉的手,摸向倾寒雪的脸颊,她的鼻头被冻的红彤彤的。

倾寒雪只感觉到少年的嘴唇来到了她的耳朵边,冲着她呼出温热的气息。

“我该……怎么相信姐姐呢?”

气浪,顺着她的耳廓,一直到她的耳蜗,倾寒雪闻到了少年身上那股微醺的酒气,有点好闻,她顺势的倒在秋作的怀里,双手搂住了他的腰间,那双手,压住了他腰间的剑柄。

“如果不信的话,我倒是可以证明。”

“……所以姐姐的证明只是扑倒我的怀里吗?”

“怎么会,我又不是小色胚弟弟,我是一个矜持的女子。”

“……”

秋作咧了咧嘴,这句台词难道您说的没啥重量感吗?离谱啊!

他叹了口气,双手抓住倾寒雪的肩膀,将她从怀里拉起,右手的两根手指,捏住了倾寒雪的下巴,并抬起,直视起自己的目光。

“那姐姐的意思是?”

倾寒雪没有反抗,嘴里呼出的热气洒在秋作的脸上,哪怕这个时候,她的表情也没有一丝的慌乱,很平静,平静的让人可怕。

秋作有时候也会害怕这个女人,无论在什么时刻,都理智的让人胆寒。

“现在,是祭奠这些逝去之人的时间。”倾寒雪拿过秋作手里的水壶,将里面未喝完的酒水洒在每一个墓碑前,无论风雪有多大,雪有多厚,多难走,她都强行站稳身子,直到走过每一座墓碑,最后回到秋作身边的时候,才将水壶重新塞给了他。

“我会永远记住这些人的。”

“……”

秋作没有回答,而是解开了披风,无声的披在了倾寒雪的身上。

……

……

长关口的地牢里,这里很是潮湿,常年,都不会有人来光顾,但今天,三道明亮的火把将锈迹斑斑的墙面照亮,滴答滴答的水滴声,从天花板不停的滴落,落在了地面上,形成小水洼。

清脆的脚步声,让尽头牢房里的人抬起头,他还穿着黑色的盔甲,灰头土面,已无往日神气的样子。

“聂将军这几日,住的可好?”

倾寒雪隔着厚厚的铁门,声音毫无感**彩。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