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巴别塔的射程之下长大。”

......

“咚咚咚。”

指关节轻轻叩响了棕色的木门,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

“小公主,卡莉小姐叫我催催你哦?”

见无人应答,佩斯悄悄地将耳朵贴在门上,尝试在安静的房间中捕捉到一些动静。

这家伙...该不会还没醒吧?

如此想着,佩斯又一次扣响了珀莉丝的房门:

“小公主?”

“进来吧。”

珀莉丝的声音从房间里传来,听起来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怀着略微忐忑的心情,佩斯推开了珀莉丝的房门,走了进去。

一阵清香飘来,那被花朵簇拥着的房间如某种仙境一般展露在佩斯的面前,他被这忽如其来的花香弄得有些不知所措,

“早上好喔,公子哥。”

顺着花香飘来的方向,佩斯看到了一头纯白色长发的少女——

“啊...”

珀莉丝正十分轻快地坐在那靠墙的床上,那本日记摊开在她弓起的双膝上,一双小脚丫十分随意地陷进床单里,像是个赖床的小女孩。在她的身后,一缕轻风卷着威尔金的阳光从那半开的窗口溜进房间,为少女纯白色的发梢点缀上了点点金色的边缘。

威尔金的微风洗去了珀莉丝面颊上的那层面具,她正笑吟吟地看着佩斯,血红色的眸子中丝毫没了当初的那份敌意:

“早..早上好啊,小公主。”

像是回应佩斯的话语一般,珀莉丝轻轻将膝盖上的日记本合上,放在了床上,随即她轻盈地跃下床,缓缓走到佩斯的面前。

注视着眼前比自己高了一个头的少年,珀莉丝露出一个灿烂的微笑,轻声开口:

“谢谢你,公子哥。”

“欸?”

佩斯有些发愣,为什么她又忽然道谢起来了啊?这又是因为什么...

难道是因为之前万仞山上的事情吗...那也用不着特意道歉一次吧...

这小女孩,还真是重视这所谓的仪式感。

佩斯无奈地笑了笑,轻轻叹了口气。

明明我欠你的更多啊,笨蛋。

看着佩斯一直没有开口回答,珀莉丝的脸颊忽然染上了些许红晕,她有些急促抬起头,急忙说道:

“喂...喂!这次没有下雪!我说的也很清楚了!不要让我再重复了!我只说一次喔!我告诉你——”

“也谢谢你,小公主。”

佩斯看着有些着急的珀莉丝,露出一个微笑,那黑瞳认真地与红瞳对视着,里面闪着光彩。

被佩斯忽然这么认真一道谢,珀莉丝像是吃了一记闷棍一样,忽然愣住了。

被那黑瞳盯着的时间越长,珀莉丝的脸也越来越红,她的喉咙里一直发出不知道是什么的奇怪声音,像是被什么梗住了一下。

见珀莉丝这副样子,佩斯有些奇怪:

“欸?小公主,你怎么——哎哟!”

没等佩斯说完,珀莉丝就猛地弹跳起身,用力地开始锤击佩斯的头——

“哎哟!不是,这次又是因为什么——”

“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混蛋!!!”

......

“孤高的灵魂也会沉沦于世俗的羁绊之中。”

“那时,它的光辉便会毫无区别地照耀着身侧的每一个人。”

“觉醒的灵魂必然是孤独的,被尘土簇拥着的它,早就被视为异类。”

“那仅有的两三点羁绊,又有何理由不去沉沦?”

......

“记录完毕,【如我所见(As I saw)】,进入待命状态。”

宅子的客厅里,卡莉轻轻一挥手,那悬浮在空中的蓝光组成的图形便消散开来,化作虚无。

她转过身,看见了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珀莉丝,便微笑着开口:

“说好了今天一起去花海的喔?小白花这赖床鬼。”

“没有赖床啦,别瞎说,”珀莉丝缓缓地在餐桌旁坐下,拿起叉子,“倒是卡莉,你大早上又在和小小鸟们玩什么啊...”

“没玩什么,只是略微记录一下最近的事情。”

卡莉缓缓地在珀莉丝的对面坐下,冰蓝色的眸子微微闪动着。

从那冰蓝色的眸子中,珀莉丝极其罕见地看见了一丝认真的神情:

“我要把这一切都好好记录下来,我可不想哪天忘掉了。”

......

“这是我们自己开始的故事。”

“目标?抱负?那固然重要,但也许没有想象得那么重要。”

“生命本无意义,但既然选择了开始,那便去赋予它一个你认可的意义。”

“来都来了,那就努力去得到一个结局吧!”

......

花海,勾勒着绿洲之国大地的花海。

裙边的白花随着威尔金的轻风微微摆动着,如那湖面上的波澜一般。

珀莉丝微微抬起头,在这一望无际的花海终点,巴别塔那巨大的身躯屹然耸立着。

“现在才感觉,其实很远的啊...”

少女喃喃着,那白皙的小手缓缓抚摸着簇拥在她裙边的花朵。

自从爱德华去世后,只要她待在威尔金,就总是一个人偷偷跑到花海来,看着地平线的巴别塔发呆。

搭乘【星轨线】的悬浮列车,从威尔金到阿卡德米联邦不过短短两个小时的路程,她曾因此大大小看了自己与那通天之塔的之间的距离,这让她吃了很多亏。

“一个人走过去的话...会很累的吧...”

珀莉丝轻轻地叹了口气,倒映着白花的红瞳微微闪烁着。

这条漫长的路,她几乎全部都是一个人挺过来的,即便有卡莉在,这份缠绕在她周围的孤独感也丝毫没有减弱过。

孤独早已成为了笼罩在她行为模式上的一层阴云,这让她的方法论永远是从自己一个人的基础上出发。

珀莉丝曾以为这样就够了,自己一个人就能解决一切问题了,她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或是怜悯,那些人总是用看异类的眼光看着她,她不喜欢他们。

知道在底比忒的寒风中面对着处刑台的那一刹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灵魂深处是多么渴望着陪伴。

珀莉丝微微抬起头,血红色的眸子在阳光的映照下疲惫地微眯着。

也就是这时候,她的身后传来了吵闹声:

“所以说,你能不能正经一点!不要总是踩到花啊!”

“卡莉小姐..这不能怪我吧,这地方也没个确切的路,怎么走啊!”

“我不管!珀莉丝可喜欢这些花了,你不准踩!”

“欸不是...你这不也踩到了吗!不能双重标准喔卡莉小姐...”

“你们底比忒人太不讲礼貌了!”

珀莉丝轻轻地转过头,只见卡莉与佩斯正又因为某件小事而争吵了起来,活像一对冤家。

这么短的时间,他们已经能开始吵架了吗...

微风吹过,卷起几片纯白的花瓣,飘过珀莉丝的脸庞。

看着吵闹的两人,她开心地笑了笑。

似是忽如其来的冲动一般,她任由自己的身躯失重,轻轻地坠入了花朵的簇拥之中——

“欸!!小白花!!你没事吧!?”

“小公主?小公主?”

花朵簇拥在纯白色长发的周围,轻盈的触碰着少女白皙的面颊,珀莉丝躺在花海之中,微笑地看着视野中焦急地看着自己的两人。

什么嘛,这不是还有他们吗?

“你们,我们,要好好相处哦。”

珀莉丝深深吸进一口白花的芬芳,轻轻地笑了笑。

看着珀莉丝可爱的笑容,卡莉先是怔怔地愣了愣,随即忽然回过神来,冰蓝色的眸子微微瞪大。

“..我..我才不要和这底比忒人好好相处呢,”卡莉不满地别过头,“哼”了一声,“野蛮人...”

“卡莉小姐..随便贴上固有标签是不对的吧...”

“野蛮人!”

看着面前莫名其妙吵架的两个幼稚鬼,珀莉丝开心地发出了如银铃般的笑声。

她忽然感觉自己好喜欢他们呀...

花瓣飘扬的花海之上,少女的笑声如音符一般与飘飞的花瓣互相缠绕着,伴着一阵又一阵带着花香的轻风在威尔金的花海中游荡了起来,化作阵阵温柔波涛。

孤独,也许是这条漫漫长路上的主旋律,但幸亏,幸亏还有他们。

......

“我们,在巴别塔的射程之下长大。”

“长夜漫漫,笼罩着不再广阔的天空,封住了每一双仰望星空的眼睛。”

“但破晓会来的,总会来的。”

“我会继续仰望星空,直至那束光的到来。”

“直至登上巴别塔的那一刻之前,我都不会认输。”

......

白色的大理石坟墓,无言的白发少女。

不同于往日的冰雨之景,此时的威尔金阳光灿烂。承载着爱德华之墓的偌大草坪在八年前还是一片空,但此时,已经被珀莉丝种满了鲜花。

就像是一片小花海,永远簇拥着爸爸的小花海。

珀莉丝低头注视着坟墓,血红色的眸子里没有眼泪。她微微抬起一直垂在裙边的右手,将一朵小小的白花轻轻放在了爱德华的坟墓之上。

正如同往日一般,她无需多言。沉默于这对父女就如同某种天然的默契一般,在爱德华生是,现在也依旧。

微微对着墓碑上刻印的“爱德华·冯·瓦兰提亚”注视了片刻,珀莉丝轻轻一笑,眉宇间尽是小女孩的稚气。

之后,她便转过身,朝着远处等待着她的两人走去。

路在前方,过往需铭记,却不能成为困住她的枷锁。

这一切,从八年前开始,便已然无比明了。

......

昏黄的灯光下,珀莉丝缓缓地书写着。

笔尖的墨水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娟丽的字体,在那略微老旧的纸面上显得有些别样的韵味。

紧接着爱德华日记的结尾,珀莉丝缓缓续写着:

“爸爸的故事已经结束了,但我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底比忒的寒风曾一度盖住了我的棱角,让我看到了很多曾被忽略的东西...”

“有点忐忑,说实话,还有些害怕,不知道能不能做到...”

珀莉丝停下笔,转头看了看放在桌上的那柄蝴蝶刀,血红色的眸子有些发怔。

直到现在,她才意识到这柄蝴蝶刀的重量,这自爱德华手中接过的遗产。

她能够承受这一切吗?

恍惚间,窗外下起了雨,轻轻的雨点声拍打在窗户上,像是在安抚着惆怅的少女一般。

在这让人心情愉快的雨声里,珀莉丝略微斟酌了一会儿,便忽然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坦然地笑了笑。

随即,她接着添上了一行字:

“不过,我会好好努力的!骗子爱德华,你给我好好看着吧!”

将笔放下,珀莉丝缓缓合上了爱德华的日记,她望向窗外,那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依旧笼罩着她的视野,一点光都看不到。

雨点与水汽化为凝珠,从那窗沿缓缓滑落,面对着窗外的黑暗,那血红色的眸子微微闭上。

一切,都才刚刚开始。

这不过是故事的伊始,踏上这条漆黑的道路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点点雨声中,血红色的眸子凌厉地一睁,毫不畏惧地面对着那无尽的黑暗。

在那黑暗边际的地平线上,那座射程覆盖着整片阿德米尔大陆的高塔依旧矗立着。

是时候...前往通天之塔了。

......

——卷一《前往通天之塔》,完。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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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因子能汲取量...100%,充能完毕。”

......

暴雪肆虐着万仞山的每一个角落,那被有狂风加持着的冰晶凌厉的嵌入钢铁堡垒高耸的城墙上,为这古老的墙面添上一层微弱的闪光。

......

“一切都准备好了,伊伦福诺大人。”

......

光源仅有一盏小灯的地窖之中,身型单薄的女人缓缓走到房间中心的阴影交界处,停留在那片黑暗之前。

“校准与测试已经多次运行过,因子能的存储也在刚刚到达峰值。”

安吉拉·斯特洛博士微微抬起头,金色的眸子注视着眼前的黑暗,她微微颤抖着,但又不曾向后退出一步。

“如您所见,【X】的充能几乎让万仞山上的毁灭因子浓度稀薄了整整三个月,现在只需要您的一声令下,随时都能...”

“还没到时候,安吉拉。”

钢铁一般沉稳的声音从黑暗之中传来,冷冰冰的。

“可..可是,”安吉拉焦急的向前迈出两步,“如果给联邦人太多时间,那【巴别塔】...”

“暴雪的间隙尚未到来,万仞山尚未给予我们出征的许可...”那声音依旧沉稳无比,听不出任何感情波动,“等待,这是铁律。”

听到这话,安吉拉陷入了沉默,她微微的低下头,看着脚下的石砖地板,双拳紧握着。

似乎是察觉到了安吉拉的情绪一般,阴影后的人轻轻笑了笑:

“安吉拉·斯特洛,你的愿望会实现,但不是现在。”

“她杀了他...”安吉拉说道,“【纯白焰火】...杀了他...”

微弱的灯光之中,安吉拉恶狠狠的抬起头,金色的眸子闪着凶恶的光,这种情绪在作为前【学院】研究者的安吉拉脸上几乎从未出现过,但此时此刻的她,却十分精彩的演绎着这一情绪。

“阿列夫...被她...”

“那么,你想要什么?”

钢铁关节的响声从阴影之中传来,安吉拉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有些紧张的盯着那片黑暗。

“【学院】的破誓者...”

米哈伊尔·伊伦福诺缓缓地越过了那道阴影交界处,如雕塑一般棱角分明的面孔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安吉拉。

【铁领主】的注视如同好似底比忒的寒风,让安吉拉一时间有些无法直视,但她的眉头狠狠一皱,像是下定了决心:

“请您现在就试试【X】吧,我想看看...我想看看您是否真像底比忒人口中那般宛若神明...”

米哈伊尔的黑瞳低低的下垂着,看着那在自己的面前显得身型单薄的女性,他忽然仰头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安吉拉博士,在万仞山上呆了这么久,也无法洗去联邦人说话拐弯抹角的毛病吗?”

【铁领主】的眸子审视着安吉拉,像是看着某种可爱的宠物一般:

“我会为他复仇,我会为阿列夫·斯特洛,你的丈夫复仇,联邦人再也不可能践踏万仞山的土地,如若你不信任我,大可转身离开...”

“我信任您...自从【天使】与【铁拳】从【巴别塔之刃】的手中救下我之后,我就一直信任您...”

安吉拉急切的走到米哈伊尔的面前,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放在他腹部的盔甲上:

“我相信,您一定能..”

“够了,安吉拉博士。”

米哈伊尔冷冷的说着,便从安吉拉的身旁走开,缓缓地迈向了房间另一头的巨大帷幕:

“【统一】之外,世间百般皆虚,你的期望也如此。(底比忒语)”

帷幕之前,米哈伊尔缓缓的转过头,那雕塑般的脸上少有的露出一个微笑:

“还等什么,你不是想见证神明的伟姿吗?”

在安吉拉呆呆的注视下,米哈伊尔一把掀开了帷幕——

“那就来吧,来吧——”

在那帷幕后的巨大阴影之中,一副如万仞山般伟岸的巨力装甲露出轮廓,那漆黑的盔甲之上被因子能的蓝光轻轻覆盖着一层薄膜,在黑暗中散发着不详的幽光——

“让我好好感受感受....Prototype-X【边疆】的力量...”

万仞山依旧被风雪席卷着,而在这片风雪的杂**响乐之中,一道钢铁的轰鸣缓缓响起——

“为了统一(底比忒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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