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简单呢。要简单呢。要简单呢。要简单呢。
“嘿嘿嘿...简单呢...”
伊瓦尔狠狠地一拉栓,一颗弹壳伴随着红色的蒸汽飞出,落在地上。
这是由红石的碎屑制造而成的特殊子弹【荆棘(Thorn)】,不但威力更大,还具备更快的弹速。
快到即使是【赤红诡影】爱德华·冯·瓦兰提亚也不可能反应过来。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伊瓦尔缓缓站起身,将狙击枪背到自己的身后,随即迈开步,向着竞技场中心那个跪倒在地的人影走去。
狂风依旧席卷着巴别塔之巅,冰冷的风与冰冷的子弹,伊瓦尔走到了爱德华的面前,注视着那逐渐冰冷的面庞:
“他们说【赤红诡影】不可逾越..是真的吗?”
“..伊瓦尔..”
爱德华无力地抬起头,那逐渐失去光彩的银眸中,有什么东西在微微闪动着:
“..这才是你想要的吗..忠犬?”
“噢!不!不不不!”
伊瓦尔疯疯癫癫地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他从腰间掏出那把弯刀,缓缓地用刀尖挑起爱德华的下巴,与他对视着:
“你,才是忠犬,爱德华·冯·瓦兰提亚,”伊瓦尔缓缓地将刀尖在爱德华的脸颊上划动着,划出一道血痕,“你们都是忠犬啊..有什么资格抱怨这些..”
忠犬!忠犬!忠犬!忠犬!
爱德华没有再说话,他的双手无力地下垂在身体的两侧,肚子上的窟窿不断涌出鲜血,流了一地。
伊瓦尔盯着爱德华看了一会儿,像是打量自己的战利品一般,他又“嘿嘿嘿”的笑了笑,随即他站起身,墨绿色的眼眸高高在上的俯视着爱德华:
“告诉我,爱德华·冯·瓦兰提亚,除了【巴别塔之刃】这个忠犬身份,你还有什么能搬上台面的称呼么?欸嘻嘻嘻...”
伊瓦尔将那柄利刃在手中快速的转了转,随即对准了爱德华的喉咙——
“没有的吧?没有的吧?果然没有的吧?欸嘿嘿嘿...”
那柄利刃闪烁着寒光,被那阴暗的叛徒高高举起。
在那利刃砍下之前,伊瓦尔直视着那涣散的银眸,低声喃喃道:
“都说过了,我一直盯着你的背后呢...”
那弯刀上忽然迸出一阵红色的因子能,附着在上面,在巴别塔之巅的狂风中发出“滋滋”的声音。
紧接着,伊瓦尔将那弯刀砍向一直无言的爱德华,锋利的刀锋划破空气——
“【因子爆发(Factor Burst)】!”
千钧一发之际,爱德华大吼着,银瞳中闪出一阵火光,他将那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挥出,伊瓦尔惊愕地发现,那因子手环早就进入了高速旋转状态。
难道他,一直在充能吗?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伊瓦尔试图向后逃开,但他怎么可能快的过【赤红诡影】?
“嘭——”
爱德华一拳击中了伊瓦尔的体表,那赤色的因子能爆发开来,将伊瓦尔的因子护盾完全撕裂开——
“你!——”
墨绿色的眸子大睁着,伊瓦尔脸上的表情愈发癫狂,他还没从因子能爆发之中站稳身,那道索命的红光便到达了他的面前:
“啊啊啊啊!!!”
巴别塔之巅的狂风中,爱德华怒吼着,咬牙切齿地挥出了手中那柄附着着强因子能的银色的蝴蝶刀——
“呲啦——”
削铁如泥的利刃如斩断芦苇一般,直接斩断了伊瓦尔的右臂,那持着因子能弯刀的手臂落在地上,血液如潮水般喷涌而出——
“呃啊啊!!”伊瓦尔恐惧地捂住自己的断臂,眼瞳之中的墨色逐渐消散开来,“呃啊啊啊啊啊!!!”
爱德华气喘吁吁地捂住肚子,他的身上满是因子能爆炸所留下的灼烧,那肚子上的伤口又被撕裂得更大,更多的鲜血喷涌而出。
“能搬上台面的称呼吗..容我想想..”
持着蝴蝶刀的手臂微微颤抖着,爱德华注视着捂着断臂惨叫的伊瓦尔,银色的眸子微眯着。
略微思考后,爱德华露出一个苦笑:
“本来..本来我可以是个好爸爸的,你说呢?”
伊瓦尔却完全没有理会爱德华,在痛苦的震颤中,他的眼瞳逐渐恢复成了淡绿色,那先前萦绕在他身侧的疯癫气息逐渐消散开来,他无助的四处张望着。
最终,他看见了站在自己身前的、遍体鳞伤的爱德华。
像是看到了救星一般,伊瓦尔颤抖着张开嘴:
“爱德华,救..救我..”
沾满了鲜血的左臂缓缓地朝着爱德华伸出,但在触碰到爱德华之前,那只手便垂了下去。
伊瓦尔·赛克帕斯倒在了自己的血泊之中,不再动了。
注视着伊瓦尔倒在血泊中的躯体,又想到了他那被墨色浸染的绿色眼眸,爱德华如同悟出了什么一般,轻轻叹了口气:
“原来是..是这样吗...”
爱德华微微仰起头,那满是鲜血与灼烧痕迹的脸庞直视着高高在上的【核心(The Core)】,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即便是在泛海的这边,黑潮的眷属也依旧滑行着...
是啊,他居然小看了拉普拉斯,他居然认为只要完成拉普拉斯的要求,他便能如愿以偿。
终结一个【血契】,终结一个威尔金亲王,又终结了麻烦的【赤红诡影】,还能得到【纯白焰火】。
真是把一切都算计得明明白白啊..拉普拉斯..
自己为什么没有想到这一层呢?【赤红诡影】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被一个老头子算计得明明白白的,究竟是为什么呢?
爱德华的面前浮现出一双血红色的眸子,他闭上眼,自嘲般笑了笑:
“果然..我变软弱了啊..”
狂风吹过染血的银发,爱德华在风中微微伫立了一会儿,便拖着重伤的身躯,挣扎着离开了伊瓦尔与阿卡亚的尸体,朝着巴别塔之巅的边缘走去。
他还想再看一眼,再看一眼他毕生所爱之物。
视线愈发模糊、黑暗,肚子上的伤口逐渐无法感知到疼痛,但爱德华只是固执地前进着,他紧紧地咬着牙关,力度之大,牙龈都崩出了血液——
但不论如何,都还想再看一眼啊...
......
破碎的月亮,彼端的通天之塔...
黑色的潮汐吞噬了大地,淹没了视线可及之处的一切。
在那黑潮中,爱德华又瞥见了那熟悉的身影。
......
纯白色的,身影。
......
“珀莉丝...”
爱德华轻声叨念着,他越是朝着高塔的边缘前进,鲜血涌出的便越快。。
但他没有停下来,仿佛这最后的路径,便是他生来便要迈过的一道门槛。
......
黑潮,通天之塔,高高在上的神明与凡人对视着。
阿德米尔的彼端,国度,幻灭。
他无力地伸出手,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幻灭。
......
总感觉..好冷啊..需要爸爸的小棉袄..
寒冷侵袭着爱德华的身躯,不知是因为高空的气流,还是因为那逐渐流失的血液。
好像...这个要求实在是有些无理取闹了吧...
爱德华微眯着双眼,步伐愈发蹒跚,身后留下的血迹越来越长。
还没到...吗...
......
棋局,这便是个棋局罢了。
拉普拉斯...他早已断绝关系的父亲...
阿瓦达·阿齐兹,那个曾与他谈笑风生的睿智老者。
究竟...还剩下什么是真实的...?
若为理想挥出手中的利刃,便成了世间所称的愚者,成为了操盘手们的棋子。
这便是所谓真实?如果是...那不如早些粉碎。
......
狂风吹拂着那被因子爆发灼得满是伤痕的脸颊,将一层冷调泼在上面。
好冷啊...这破塔修这么高真是让人恼火。
话说,阿列夫的话,应该还活着吧?
那个莽撞又不带脑子的老不死会做出什么呢..总不会是对着那本日记流泪吧?
爱德华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双腿了,但就如同机械自动运作一般,他依旧缓缓前行着。
阿列夫一定会点燃火种的..一定..
见证过那般事物的人,又如何会被区区狂风所侵扰?
......
花海,焦土,寒风,末日。
他都见证过,从那双红色的眸子中。
那眸子如璀璨的红宝石一般,像是面倒映着世间万物的明镜。
他多想再见她一面啊..那消失在花海尽头的身影。
他从她的手中接过火种,从那汹涌的黑潮之中。
......
终于,爱德华缓缓临近了巴别塔之巅的边缘。
遥望着那一望无际的云端,他仿佛看见了威尔金的轮廓,看见了那承载着自己希望的土地。
她现在怎么样啊?不会还在把花海里的花带回家吧?养不过来的啊...都说了多少遍...就是不听话...
小白花...这样任性下去,以后要吃亏的啊...
......
......
“曾从威尔金的花海眺望巴别塔。”
“那时觉得,那么高,站在上面一定可以看到好多好多东西吧?”
“但待真正登上了巴别塔后,我却大失所望。”
“浮云遮挡了我的视线,大地的轮廓模糊不清。”
“什么都看不清啊...”
“明明是那么真切又富有细节的一切,在这高高的云端,却显得虚幻又失真。”
“那一刻,我便知晓了——”
“——这就是为什么联邦人都这么蠢啊。”
......
......
双膝终是没能支撑住身体的重量,爱德华半跪在地。
席卷的狂风不停地想要将他逐渐失去力量的身体放倒,但他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丝毫没有再妥协的意思。
朝着威尔金的方向,爱德华颤抖着伸出手,银白色的眸子里,那真切又虚幻的一切同时闪动着。
......
......
“你窥见过象牙塔所迸发出的光辉。”
“只需一瞥,那便成了值得你付出一生的目标。”
“为的不是功名利禄,不是两三点碎银,也不是那上位者施舍的残羹剩饭。”
“而是理想,嗯,虚无缥缈又毫无实感的理想。”
“你说..你愿意?哈哈,那你要证明给我看噢!”
“不过我相信你,真的。”
“爱德华...我们还会再见吗?”
“照顾好珀莉丝...照顾好...火种...”
......
......
“对不起..哈莉拉莉...”
“对不起...珀莉丝...”
举在空中的手颤抖着,像是要抓住什么一般,却终是失去了力量——
“爸爸是...骗子...”
最后一口气缓缓地吐出,好似一身昂长的叹息。
最后一丝光彩也从那银眸中溜走,那玻璃体终是变得空洞、涣散。
爱德华·冯·瓦兰提亚的面庞变得如石像般灰暗,那空洞的银眸眺望着威尔金,眺望着某个此时正在卧室中盯着天花板上的风铃发呆的女孩。
他半跪着,身体逐渐僵硬,狂风席卷着,他的姿势却没变。
他不曾倒下,也不会倒下。
......
......
巴别塔之刃,第三席,【赤红诡影】爱德华·冯·瓦兰提亚,确认死亡。
第十届【巴别塔竞赛】获胜者已诞生:伊瓦尔·塞克帕斯。
将【巴别塔之刃】第三席移交给获胜者...
代号....【清道夫】。
......
......
回想。
曾与那银瞳的老者一同注视着那被白焰缭绕着的孩童,内心波涛汹涌。
纯白色的长发,那血红色的眸子,与她无异。
泪水缓缓流下,滴落在那彼端的土地上,那干涸又毫无生机的土地上。
【赤红诡影】的泪水,为谁而落?
身边的老者微微叹息,如见了神启一般,老者抬起头:
“这是...【纯白焰火】...那注定带来天启的灾星...”
“她能办到的...只有她能终结僭神之人的心脏,只有她...”
银白色的鬓角微微颤抖着,老者笑了起来,他也说不清那是什么笑。
但他不在乎,他只盯着那孩童身侧缭绕着的白焰,轻轻开口:
“不,老东西,你肯定是眼睛不好使了...”
飘动的纯白色的发梢与白焰缭绕着,交汇出一副更加美丽的图案。
那不是什么灾星,也不是什么【纯白焰火】。
“那分明...是一朵小白花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