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一颗纸团直取头顶，一下砸落了汉斯头上的小盒。
一击得逞，麻生却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将左手点入张开的右掌，一颗又一颗纸团，在手臂挥动间相继飞出。
啪！啪！啪！叮！！
一个个空纸盒应声落下，最终，随着最后一枚集中了不小力气的纸团撞入汉斯右侧约有十几米远悬挂在空的铁片，麻生的这场表演彻底宣告落幕。
台下，一个个孩子瞪大眼睛，还没有从这两位大哥哥的表演中回过神来。
抬手取下挡在眼前的黑布，依靠听声确认此次表演无一失误的麻生因突然恢复视觉而不得不继续眯起眼睛。直至过了数十秒后，才将双眼睁了开来。而迎接他的，是孩子们最热烈的声音。
大约又过了半个小时，终于从热情的孩子们间脱身的麻生与汉斯一同走入孤儿院用于给外来客人歇息的房间。
“哈——”
伴着一声悠长的长叹，汉斯身体一沉，整个身体都瘫在了柔软的沙发上。
“累死我了，感觉比一口气演了三出戏还累！”
闭着眼，感觉整个身体都在疲惫的汉斯在这间不大的房间自语起来。
没有选择坐下而是倚在桌旁举起水杯的麻生侧目看了眼瘫在沙发上的汉斯，忍不住笑了一声。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每个月都会抽两天在这里给这群孩子们表演吗，怎么突然就喊累了？”
“还不是今天有您在嘛！”
将脑袋从柔软的靠背抽离，汉斯直起身看向自己的戏剧导演兼班长兼前任头头的麻生，嘴角向外咧了咧，露出了一道苦笑。
“你是不知道，自从得知我的班长要来这里和我一起演出，这群孩子们从半个月前就在我和威廉耳边不断问你什么时候过来了。”
“不是之前就说好是今天了吗？”
对于汉斯的吐槽，麻生有些没有理解。自己都和汉斯说好是今天周末过来表演了，怎么这群孩子们还天天追着汉斯问这个已经有了答案的问题？
“孩子嘛，总会期待会不会有什么惊喜又或是麻生你会突然提前到访什么。”
不同于麻生的疑惑，汉斯脸前的苦笑转为一道轻笑，耸耸肩，挺起的脊背向后一倒，再次瘫在了沙发上。
“如果只是这样也还好，你是不知道为了保证这次演出没有差错，我把那个用木板搭成的高台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生怕出了什么问题。”
“纪律，时间，地点，道具，也是，毕竟不同于所有基础都已经弄好的剧院，向这种在民间演出所有的事情为了防止出错的确需要废不少心思。”
抬起水杯送入一口清凉，麻生笑着闭上眼，对于汉斯此刻疲惫的心情，数周前负责过整个班在亚利伊勒演出的他也算是心有体会。
虽然在难度与观众层面上，今日在孤儿院的演出完全无法与面向整个城市乃至整个世界的演出相媲美，但从整体调度与道具现场确认这层来看，负责半个舞台事宜的麻生与负责整个孤儿院孩童纪律安全的汉斯所需付出的努力或许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哈，哈哈……麻生不愧是麻生，就算不知道也能从寥寥几句中直接找出答案。”
汉斯有些疲惫的声音传入麻生的耳中，有时，汉斯真的挺羡慕麻生这种脑子转得快的人。
想什么都快，还很擅长在别人几句话语间找到一个事情的真相。
“我觉得当演员挺屈才的，麻生你有考虑过当侦探吗？”
“只是因为事先有所了解，所以才能在遇到问题时快速猜到答案而已。如果遇到我不知道的事情，我一样会一头雾水。”
作为一位监工盯着汉斯干了半年体力活的麻生自然明白此时自己这位同学想要表达的意思。本是位于手中的水杯放入身后木桌，麻生侧头看向门外还在广场玩耍的孩子们，本因谈及正经话题而绷起的表情，缓缓软化。
“其实，我一开始做好了麻生你不会过来帮忙的准备了。”
双眼睁开盯着头顶有些陈旧的天花板，或许是因为此刻只有二人在这个房间，也可能是因为汉斯与麻生虽算不上朋友但的确也是熟人，所以这些本该藏在心里的问题，汉斯也就趁着此刻问了出来。
“毕竟麻生你和我不同，有着自己的规划，还有明确的梦想，不像我，除了努力打工，其他的从来就没有多想过了。”
视线从窗外移回室内，麻生看着双手垂落在沙发两侧，盯着天花板愣了神的汉斯，因孩子们而略微浮现的笑意再次被严肃所取代。
“帮忙……的确也算吧，不过汉斯你忘了吗，我们学校每年都是有实践计划的。”
话语微微一顿，麻生转身看向已经有些年头的木桌，垂下手掌，用弯曲的食指在被阳光照亮的桌面轻敲几下。
“而在孤儿院表演，也算是一个不错的实践经历了。”
“……是啊，麻生你从不吃亏。”
听到麻生的回答，汉斯沉默半秒，随后如想通什么般，本还有些力量支撑的身体彻底靠在了沙发上。
汉斯与麻生再过数月，就是大四的学生了。伴随着数周前演出的落幕，为学校给出了一份满意的答卷后，无论是汉斯麻生还是其他表演系的学生，都将面临择业的选择。
不同于其他十五岁就无法再精进，要么当农民要么当小贩，或者靠着不的错实力成为冒险者的普通人，汉斯与麻生都是平民阶级进入大学深造的少数幸运儿之一。
更广阔的视野，比想象中宽阔的世界，普通平民一生都学不到的知识……汉斯随随便便就可以将自己偶尔回家时家人对着外人夸奖自己的话重新复述出来。
但到了如今，汉斯其实也不太明白自己该做什么。
戏团的演员……其实早已饱和了。虽然偶尔还会在亚利伊勒大学招新，但能进去的要么是通过贵族阶级走后门，要么是本身就极为有名的学生。
就连麻生这样主导了一次口碑不错演出的导演兼实力演员都被初试刷下来，汉斯他这样四年有一年半都在亚利伊勒城打工的家伙就更不可能被那些知名戏团招进去了。
麻生家境不错，虽然没有姓氏但在普通人中也算是富裕的一种。外加他家族本身就在麻生家乡有些实力，即便麻生没有姓氏，也能在毕业后直接回家找一份文职，拿着一份工资，偶尔用演戏赚点外快，生活基本不需担忧。
可汉斯就……
嘴角忍不住翘起少许角度，即便汉斯一直克制自己的想法，但此刻本就疲惫的精神外加安静的环境，让这位已经要二十岁的少年不由得思考起一个十分现实的问题。
毕业之后，一事无成的我还能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