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封信因存放的时间太长，纸张发脆，还皴染上了淡淡的茶色。高沅小心地拿了出来，平铺在手上。信的落款正是尚欣馨的名字，他心里不由得一跳。他知道，这定是极为关键的情报！

每封信的都不长，不过百来个字。看信的开头称呼，是写给丁济的。而这个丁济，正是零九年五月，那场特大凶杀案的凶手！他当时接连杀害四人后逃匿到北城的酒吧，在里面纵欲了近一周，即将被警察逮捕时以刀自戕身亡。

卫婧之所以会在那天被朱腾叫去谈话，正是因为她带着自己朋友霸凌高一学生尚欣馨。理由便是尚欣馨“勾引”她的男友丁济。如此看来，这并非是空穴来风，丁济和尚欣馨确实有见不得人的联系。

这几封信的内容也很简单。前几封信是以一个娇羞的小女生的口吻，和男友谈她的近况，以及对他的思念。天真浪漫，似乎真是一场甜甜的校园恋爱。然而从第三封信开始，尚欣馨的口吻变得哀怨，说起自己被高二一个叫卫婧的女生欺负。

最后一封信的落款时间是二零零九年五月八日，恰好是那场特大凶杀案的前一天。

“丁先生，最近还好吗？距离上次给你写信，已经有半个月了。这半个月我想了许多。一直犹豫着要不要告诉你，可我最终还是怯懦了，我没有坚持当初说好的勇敢...”这封信大致是说他们两人必须要断了联系。由于卫婧的不断强逼，她在班上也越来越沉默寡言。哪怕是告诉了老师，转让高二训育处来处理，卫婧也无动于衷。她甚至还威胁，如果她真被叫去谈话，那一定要施以最深的报复。她声称自己动用起关系，制造谣言，足以让尚欣馨退学。尚欣馨决定两人断绝来往，还要丁济把过去的信件还给她。

高沅看完最后一封信，心底的温度已经是降到了冰点。因为他知道，在这封信写出的第二天，丁济就在办公大楼残忍地杀害了包括卫婧、朱腾、陈染等三人。在被逮捕之前，丁济引刀自戕，故他的动机一直不明。

他原先以为丁济杀人应该是发现了朱腾对女学生所做的兽行，所以施行报复。而从这些信件的内容来看，分明是尚欣馨在引导丁济的怨恨，让他恶起杀人。尤其是最后一封信，还特地强调了训育处谈话的事，怎么看都像有意为之。

零九年三月，有学生在教室中坐在椅子上，剖开腹部自杀；四月，任楼兰跳楼；五月九日，丁济连杀四人，尚欣馨也莫名失踪；六月，宿舍有女学生穿红衣上吊...自此，北城一中衍化为阴影世界。

这一切太过巧合。北城一中过去不是没有怪谈，据说最原始版本叫“校园四大禁忌”，但在零九年的一系列的事件后，北城一中的诅咒数量达到了阈值，衍化为阴影世界。尚欣馨在此过程中，算得上是推波助澜者。

高沅感觉得出来，这一切背后似乎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而现在，尚欣馨就是抓住阴谋的唯一引子，若想探究一切的起源，就必须从她下手。他沉静地对身旁的少女说道：“走吧，看来我们得去女生宿舍一趟了。”

......

十几分钟后，两人在环校的林荫道上走着，道路两边的樟树阴翳鬼气森森，张牙舞爪地包起道上的行人。头顶的月亮被树叶割裂成零散的碎块，照在沥青路上，反射着微光。围着道路的花圃里的藤蔓异常粗壮，茎秆上布满尖刺。

不知怎么，竟然起雾了，可视范围变得极小。身边少女的脸也变得有些不真切。

“沿路边走，”李茗歌简单交代，“幽灵校车会在前面停靠。”

高沅跟在她身后，眼皮跳了跳：“我们当真要上车？”

北城一中的特殊之处在于，它整个阴影世界是渐次形成的，不同区域之间会塌坠虚空，一般情况下根本无法通行。从教学区到宿舍区尤其如此。而李茗歌在北城一中调查有几个月了，她却是知道唯一的通行办法。那便是借助校园十三怪谈中的午夜校车。

午夜校车怪谈是这样的，说是大概在零一年那会，高一年级组织过一次秋游，全年级包了车出去。其中某个班级所在的中巴在高速路上与一辆货车发生碰撞，货车当场侧翻，其上无数钢管因惯性贯穿了中巴，整车学生近乎是全灭。

从此之后北城一中开始流传着这样一个怪谈，说若是半夜时站在林荫道旁等待，便能看到一辆报废中巴开过来，便是当年的那辆车，上面运载了满车的亡灵，开往幽冥黄泉。而生人若是上了那辆车，便再也无法归来。

真实情况与怪谈有些出入。实际上，这辆幽灵车会无视虚空，环着北城一中行驶。有时现世与阴影世界重叠，它就会在午夜于现世的北城一中出现，被那些学生看到。而好奇上车的学生则会被带到阴影世界，再也无法出来。

“好了，就在这里。”她停下脚步，示意高沅稍作等待。

高沅紧张地朝林荫道尽头看去，大约过了五分钟，一对黄澄澄的车灯穿过浓雾，一辆校车的轮廓渐渐浮现。那辆大巴直直地从路的尽头驶了过来，高沅耳边还能听见轮胎碾过地面的声音。

“那个，”高沅问她，“关于这个诅咒还有其他情报吗？”

少女偏过头，般若鬼面下古井无波：“我也不知道。”

“蛤？”高沅一时无语，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对幽灵车一点了解都没有就贸然上车，这算不算是上了贼船？

本来李茗歌靠着御鬼者的能力，是可以直接在阴影世界的几个区域间穿梭的。所以她从来没上过车。但高沅除去拥有的几样诅咒之物，并没有殊于常人的地方。他若要去宿舍区，那就必须通过这辆车。

浓重的夜雾带着湿润的冷气。在林荫道的尽头，车灯破开雾气缓缓驶来。可是并没有温暖之感，反而显得是那么诡异，如同坟地上飘动的两团鬼火。那是一辆中巴，估摸着能坐四十来个人。车身是蓝色的油漆。但就像经过了一场严重的车祸，车的左前方凹陷进去一块，可以看见断裂的钢骨。油漆剥落，露出里面生锈的铁壳。车窗处的玻璃如蛛网般辐射开裂，让人怀疑它会不会散架。

车子晃悠着开到了二人面前，停了下来。少女毫不犹疑地踏上台阶，高沅也只能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