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琛这么说，继而笑着看苏瑾。

夕阳从窗外进来，像一层金纱帛披照在林琛脸上，那些光又被窗外的树叶切碎成无数的金色碎片，在少年脸上闪烁，白色制服上衣，黑西装长裤，带点稚气的清秀脸庞，望着她的眼神却让她觉得自己与众不同。

为什么呢？

苏瑾蓦地想伸手碰一碰他的脸。

只是看着这个人的眼神，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宝贝，这世上所有的人事物都分两种面向，一种是形，一种是质。”

父亲把自己抱在怀里，声音柔和。

“我们也许会被形所骗，但不会被质所骗。”

“爸爸，那要怎么分辨形与质呢？”她晃着双腿，并不是很懂。

“你的意中人，将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将穿上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来救你。”

“爸爸，为什么这话我听着好耳熟！？”

父亲揉一揉她的脑袋，轻声低笑。

“穿着金甲圣衣，脚踏七色彩云，这是形；而无论那个人有没有穿上金甲圣衣，有没有脚踏七色彩云，他都会来救你，这就是质。去爱一个这样的人，宝贝，这个人也许会有很多缺点，很多时候男人很笨，你要多给他一点时间。”

不要哭啊——

虽然说着俏皮话，但他安静下来看着自己的样子，似乎随时都能哭出来一样。

事实上她也说了，无声的说，口罩遮掩下林琛完全没看见。

直到一摞书重重落在桌上的声响震醒她。

抬眼看去，程子云去而复返，她看了眼林琛和苏瑾，哼了一声。

“图书室是拿来自习的，想早恋请出去。”

她远远就看见林琛笑着凑近这个戴口罩的女孩，和对自己那种客套的礼貌全然不同，他的眼里像是有星光在闪烁。刚才那种林琛跟踪自己的猜想又被推翻，羞耻同时又有一股窝火。

原来他也是能这样笑的，只是不对自己笑罢了。

苏瑾听到早恋两字脸蛋涨的通红，慌忙摆手。

“……不是！不是那样……”

“林琛同学只是想让我帮他补习英文，所以才靠近了些。”

程子云顿了下，想到刚才林琛跟她要杂志的动作，面色好上一些，但早上受到的折辱消不掉，出口就带讽刺。

“英文这种东西还需要补习？自己抓紧点背单字备考更实际。”

林琛自己喜欢看苏瑾慌张，但旁人让苏瑾慌张他可不喜欢，登时面色一沉。

“我语言天分不足，请教一下同学有什么问题，勤能补拙，毕竟人无法选择出身，不在双语教学环境长大，不赢在起跑点上，我很抱歉。”

程子云家境不错，幼儿园到小学全是双语学校，还代表学校参加过Ｓ市的英语演讲比赛，说来可笑，这还是他以前暗恋程子云时打探来的消息，程子云高一得奖的视频他看过好几次，屡屡提到感谢父母对英文环境塑造的重视。

那时他还在网吧用电脑搜寻过程子云读的幼儿园和小学，那一学期的学费，远超他和林笑一年的花费总和。

说来可笑，那会儿他还能吃着五毛钱的辣条和大牛畅想未来出任CEO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的梦想，大牛是他的忠实支持者，坚决认为他能追上程子云。

追上的几率就跟大牛认为自己能跟校长在一起的几率一样高。

世界的参差，是少年感受不到的。

程子云一听就是在讽刺自己，气的瞪圆眼，漂亮的杏眼眼尾上挑，别人生气都是变丑，偏偏程子云生气起来反而有种张扬气势的好看。

“你！”

这声音大了点，隔壁桌的自习学生投来疑惑的眼光，她的气势旋即弱下去，只听林琛慢悠悠的回应。

“图书室是拿来自习的，想找架吵请出去。”

苏瑾来回看他们两人，也知道林琛是在给自己出头，忙摇头阻止。

“我们都是来看书的，不要吵了，管理老师会过来的！”

但她说的声音小，口齿本来就不是特别清晰，口罩又遮住了，程子云只听得嗡嗡一片，细如蚊蚋，她本来就说话劲儿，明快爽利，闻言皱眉。

“你说什么？根本听不清，好好说话啊！说给谁听呢！”

林琛一听又是皱眉，这女人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苏瑾两手拉住耳后的口罩系带，直接把口罩揭下来。

这下轮到程子云愣了一下。

这个揭下口罩的女学生，皮肤白晳，但只用白皙形容远远不够，滑嫩的就像剥了壳的鸡蛋，带着薄膜般的透亮，她的眼睛黑白分明，眉型微微往下，显出一种温柔忧郁的气质，挺直鼻梁，嘴唇小巧精致，线条清晰。

只是嘴唇微微一动，都像在笑，教人一见心软。

软细的黑长直发落在颊边，像个娃娃般精致。

“我们要是继续这么说下去，管理老师会过来的。”苏瑾小小声又说了一次，还把一只食指比在嘴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林琛：啊！我女朋友好可爱。心动+10086！

程子云抿抿嘴，沉默两秒，迳直别开眼。

接下来的时间，因为程子云这尊大神在对面坐镇，林琛没能继续死皮赖脸的让苏瑾陪自己学习，只得自己低头默写单字句式，初始觉得陌生，写着写着又有些印象浮现。

苏瑾则认真的做着数学题，她做题的样子像个小学生，做的投入了，就整个人趴到桌上去，和她平时规规矩矩坐直呈反比，对着一题面色严肃的解，想到个新解法，眉头就松开少许，发现正确，就喜上眉梢的笑，错了，眉头再次深锁，拿笔杆顶着嘴唇陷入思索。

林琛不时的看看她，心情愉悦。

对面的程子云也在看林琛。

和那天打球的样子不一样，他的制服穿的妥帖，头发没有汗湿的粘在额头上，清爽整齐，早上的时候太混乱，而今她终于注意到他说话的模样，声音清亮温和，他偶尔闭眼背诵单字，她就趁机把他看个仔细，并在他睁眼之前移开视线。

第五次把视线移开时，她听见林琛喊了她一声。

“程同学。”

“……什么事？”

“你的杂志看完了吗？我看你……”林琛指了指那份英文杂志，从开始到现在程子云就没翻看过一次，只顾着听歌写谱。

“都没看，如果你不急，就先让我看吧！”

程子云知道自己应该把杂志给人家，其实她也没什么目的，只是当课外读物随便看看，鬼使神差的，她却不想。

如果给了他，他就不跟自己搭话了吧？

于是她说：“我等一下要看。”

“等一下要多久？”

“不知道，等我这谱写完就看，我说给你就会给你，你急什么？”

开口就怼，林琛挑眉不吭声，耸肩起身。

“我知道了。”

程子云看他转身走了，一下有点错愕。

就这么走了？不要了吗？

不对，他的书包还留在位置上，可能去洗手间什么的。

五分钟后，林琛去而复返，跟着来的还有图书室的管理老师。

“程子云同学，有人举报你拿着杂志不看，占用其他同学学习资源，是真的吗？”

林琛在管理老师身边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

苏瑾从埋头苦算中回过神，一脸茫然地抬头。

程子云想咬死林琛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