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溪城内的乾江沿岸,商船延绵不绝。

若是夜里挑上花灯却杯扶舷,带些微醺得去看那水中世界,别有韵味。

但要注意人身安全。

小心不要正在商船上吃着火锅唱着歌,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被卖了。

在这立于船首渐行于水市的闲暇中,鹿云衫能远远的看到,姐姐的所在。

苑夫人也发现了她的眼神所见,忽想起来:“对哦,差点吧这一茬给忘了,云衫,待会再选一坛好酒吧,陪我去见见故人。”

“可我不太会选酒啊夫人。”

“那你刚才是怎么发现,老刘头在粮食里暗藏玄机的?”

“女人的直觉。”

“说实话。”

鹿云衫被逼无奈,只能放空自己那可以靠本能骗女人的脑袋开始胡扯。

“夫人需知道,这里是水市,水汽很重,放了三天的粗粮,和种子无异,会自己吃一部分的水,保持干燥,但是若是掺杂了大量石沙,水汽在石沙上凝成水珠的速度比纯粮更快,所以种子更湿,坏的更快。我是看种子的湿度判断出粮食好坏的。”

“原来是这样,看来以后采买还得带上你才是,那我们多买的那一船粮食你打算怎么办?”

鹿云衫说道:“夫人别急,我们不是还有半船精米面没有买么,这御西城内,还有别的粮商吗?”

“还有一家赵记,但那家好像生意做的不大,掌柜的说主家上了年纪懒得管,家中少爷又是个吃闲饭的,现下是能维持营收养活店员就成。”

“那就去那儿吧。”

“嗯?又打什么鬼主意呢?”

“去了夫人就知道了。”

过去赵记之后,鹿云衫登船叫了船掌柜。

船掌柜出来,却说正在船内账房与自家公子对账,正到要紧出,要稍等一会。

“什么账这么算不清啊?来了生意都不接了?”

船内传来一阵不耐烦的少年嗓音:“多大的生意啊,公子我正算着呢,又被你们给打乱了。”

门帘一掀,一个正叼着毛笔杆子,十五岁往上模样的邋遢公子探出门来。见来客模样后,两眼一瞪,笔杆子掉了。

“苑夫人?还有身边这位?莫非就是鹿云衫鹿姑娘?”

苑夫人:“赵公子竟认得我们?”

“这御西境内,谁能不认识苑夫人啊,还有这位画师,要知道当初她的第一幅画,还是我拍下来的呢,几十两来着...转手就买给许文舟三百两,后来听说她的手迹涨到了几千两,现在流于市面的更是一幅都没有,云国文人又不敢登苑府的门去瞻仰,都赶着趟儿去看她的《雾江行船》,晋安伯爵府的门槛儿都要被踩烂了。不过要说鹿姑娘手迹的绝妙之处,还得是画人写物才是,不知鹿姑娘有没有兴趣让那群文人墨客涨涨见识,再流个一两幅画出来,我赵现,很乐意收藏,或者过手那么一两幅,这次肯定不会三百两出手了。”

原来这就是姐姐说的那个空有眼界却只会败家,一个月在江月楼睡二十天的赵公子啊?

“想得美,我自己还没看够呢,快别算你的账了,跟我家云衫谈个生意。”

“啊?还有这种好事?没有画,能看到鹿姑娘的真容也是赏心悦目啊。”

看着赵公子靠近,鹿云衫捂着嘴后退了一步。

“还劳烦公子后退两步,我...讨厌被男子近身。”

回想起面前这位绝色才女的经历,赵现点头后退应道:“哦...理解,理解。不过上次和鹿姑娘接触就发了横财,不知道这次鹿姑娘是不是又给我送什么财运来了。”

然后鹿云衫还没说话,他家掌柜急了。

“公子,你可消停点儿吧,苑夫人可不是给你送财来了,你忘了柜上的银都快被你抽干净了么,再这样下去我们这赵记粮铺就周转不下去了。这可是当年和夫人一起,作嫁妆进了咱家的铺面啊,你可不能把亲娘的嫁妆都败掉啊。”

“哎哎哎,我知道我知道。这不是被母亲问起近况,所以查账来了吗?而且如果不是因为我,老管你不运转的挺好的嘛,母亲要是问罪你就揭我老底便是,她不会怪你们的。”

“公子好意思说...哎。本来好些客户都想和我们家长订的,都是因为公子你老是抽账,流水不够,才续不起别家的生意,换夫人还在的时候,我们早超过那个张记了。”

苑夫人呵呵轻笑:“你这败家玩意,赶着你爹娘赴云都任职,给江月楼刷业绩呢?他们留着家底给你这个儿子掌权是给你历练的。可不是让你败家来的。”

“苑夫人教训的是,这不是有夫人体谅,带着鹿姑娘给我送生意来了么,有苑夫人这单我们肯定还能再坚持坚持的。”

“那今晚上准备点哪个?”

“那必须得是小青儿了...啊不不不,我已经立志戒色,不去了。”

“公子哎...”

见掌柜叹气摇头,赵现连连喝止:“老管,你老插什么话?鹿姑娘跟我说生意,你这一插嘴人到现在都没说出话来,先谈生意行不行。”

赵家老管连连低头致歉:“那还烦请苑夫人,多多照顾我家公子了。”

“不至于,生意而已,云衫你说吧。”

鹿云衫听后,指了自家商船说道:“公子管事请跟我来,这是我家夫人,刚从张记手里抢来的一批订货,但我们用不上,就是报复他们卖假货给我们,抢着玩儿的,现在想将这一船货转让给你们。”

赵管事为难了:“鹿姑娘,不是我说啊,这一船货,倒运保存,都是工夫,而且我们现下没有这么大的客户可以消化啊。”

“管家多虑了,你只需在这批货的订主找张记要货无门的时候,把这批货卖给货单的原主人就是,适时再多说些好话捧着,这样一来,你们就可以再发展一个大需量的客户,张记也少一个老客户,你们高兴,我们也高兴。”

“姑娘这是在替夫人报复张记啊?那这货您打算怎么出啊?”

“我按你们一品杂粮的成本价出给你们,同时,你要再卖给我半船精米面,价钱你自己定。”

“姑娘有意指点,那我们也交些诚意,按成本价抬一成卖给姑娘吧,实在是经营困难,不然也一定按成本价给你。”

精米面,一船九百两。成本应是7成价左右,抬了一层抹了零,最后赵管事七百两卖出。便宜了二百二十两,而一品杂粮六百两,去成本亏了一百八十两,最后还赚四十两。给今天的船工结工钱都还有富余。

虽然听上去不多,要知道府上下人的月钱也多是一两左右外加一定量的粮食。

四十两就算是去官府上班也要存个小两年。

赵公子见状,眼睛一亮:“这最怕久不脱手的精米面一下就出去两万斤啊...苑夫人如此大气,要是以后都在咱这儿买就好了,老管以后都给苑夫人打八折吧。”

“公子你可别说话了,粮食谁家敢打八折啊,若苑夫人不嫌弃咱家,九折还是有的。”

苑夫人呵呵一笑:“你就是不打折,只要不像张记一样给我们挖坑耍鬼,我以后也来你家。顺便看看,你家公子到底什么时候把家底败光。到时候你爹回来揍你,记得叫我来凑热闹。”

“那...夫人要这么说,我可要奋发图强了。”

“吹吧你就,可别让我在江月楼逮到你啊,不然一定跟你娘告状。”

苑夫人丢下一句话,带着鹿云衫准备要走,却被赵现忽然叫住。

“苑夫人,留步留步。”

“怎么啦?还想再眼馋我家云衫不成?”

“不是不是,在下虽然无能无才,但是狐朋狗友还是有一堆的,今早听见张家妹妹说,今日要对春弈赌注进行重议,我寻思这回应该正是举会商议的时候,御临监的陈宗行陈总监都去了,夫人竟然不去,有些奇怪。”

“重议?我怎么不知道?”

“夫人果然不知道啊,我就寻思这么大的事儿,你不应该不到场的,而且好像事关候府千金啊。”

“在哪儿开的会。”

“应是御西府衙。”

“此话当真?你们和张家不应该是对头吗?你怎么一大早就能从她嘴里听到消息,莫不是在骗我?”

结果这赵现一开口就是老渣男了。

“夫人这...这怎么好意思说呢...其实我那什么,昨晚就偷摸儿的在她房里了,虽说也不是多喜欢她吧,但她那人老粘乎了,没钱去江月楼的时候,翻墙去她家也能凑合凑合。”

“你是说,你睡了你家对手的小女儿?”

“大...大女儿。”

“她不是要嫁了吗?”

“可不就说呢么,搞不好以后就得换墙翻了...”

苑夫人和赵现对视,两人静置了一会,捂嘴矜持了一会,最后还是没忍住,面对面鞠躬的笑了起来。

笑过之后,苑夫人说道:“可不要让我发现你在我的地界使用轻功哦,一个姑娘也别碰,不然我把你的腿卸了做成火腿寄给你娘。”

“后生谨记,夫人以后有什么用得上我的地方,还尽管找我,我这人脸皮厚不怕骂的。”

苑夫人伸出手,指着他点了三下:“你小子啊,好自为之吧。”

鹿云衫听后,默默的跟着夫人,一言不发的走了。

毕竟偷入待嫁少女闺房这事儿,她以前也干过。

随后两人下船,径直杀到了御西府衙。

途中鹿云衫问过,那御临监的陈宗行是什么人。

苑夫人也脱口利落,道是在皇上和候府之间赚差价的人,同时还负责点收云国的上贡品。

哦,懂了,那就是业主(皇上)派下来的监理呗,还同时监管候府和云国。

那云国汁肥肉大的,肯定比候府款待的好吧,怪不得能和云国的人一道干出修改赌注却不叫御西候府一起的事儿来。

而且赶到之时,那一众大腹便便的酒囊肉瘤们,正有说有笑的听一个主笔师爷念及修改条例。

说的正是:“若,御西候府败,加注御西侯苑凌山之女苑铃音,予云国王孙姬岚月,结成冥婚,加注御西候府画师,鹿云衫,予晋安伯爵府。三方聚在,决议已成,即刻成表,上奏天子。”

上一章目录下一章
切换电脑版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