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两道刀光闪起,但最终却化作无用功徒劳地劈砍在空气之中。黄大脚在轻松闪过迎面而来的两刀后,哈哈大笑,一人踹一脚把两名官差给踹倒在地上,然后把凶恶的目光投向其余三名官兵。那三名官兵身体一僵,也顾不得丢不丢脸了,连忙扭身就跑,那干脆无比的示弱举动让众人都是不由得为止一怔。

“不好,赶紧拦住他们!”我面色一紧,连忙喊道。可不能让这些人去通风报信,如果有漏人的话,鬼知道呆会会出现多少官兵?风声一旦走漏,说不定到时连驻扎在附近的某支城守军前来镇压也说不定!

听到我的提醒后,黄大脚也是神色一凛,连忙跟着追过去。可惜他的脚丫子力气虽大,但跑速却是一般般,根本比不过那些官差!而其他囚犯更不用说了,一个比一个弱——这也不怪他们,在监牢这样恶劣的环境之中呆了那么多年,身体再好的人也得变差。虽然从表面上看上去部分人还是五大三粗的汉子一个,但实际上却已是虚弱得无缚鸡之力。

而那些官差们平时虽然好吃好住,但是基础的日常训练却是没有落下,所以身体普遍比囚犯们高山一筹,而且,是因为平时巡游大街时追逐那些违法摆摊的小摊贩太过频繁了吗?这些人居然练出了一双好脚法,一个个好像刘翔附体一般在高速狂奔着……如果不是因为他们那显眼的官差服,说不定我还以为自己是来到了某个田径队的训练场中了。

在脑子里转过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后,实际上才过去了不到五六秒。但就是在这五六秒之内,那逃跑的三名官差却是已经和追在身后的众人拉开了差不多有二十多米的距离了。

“妈的,有种不要跑啊!”

“是男人就停下单挑!”

囚犯在后面一边追着一边骂声不断,脸色很是得意。大概是平时被那些官差欺压得多了吧,此时立场调转反过来追赶官兵,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一个“爽”字,嚣张无比。

看着这些乌合之众的囚犯们,我摇了摇头——当务之急,还是得先赶去大堂救人吧,风声走漏看来是避免不了了……但就在我这样想着的时候,空气中突然响起嗖嗖嗖几声。

没等我看清那自我身后激射而出的是什么东西时,远处眼看就要逃脱的三名官差纷纷惨叫一声,然后跌了狗啃屎,余势未消地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

追在身后的囚犯们大喜,连忙飞扑过去,七手八脚地就把官差给制服了。而我此时却是讶异地扭过头来,看着那个负手而立的山羊胡子——

顾师言。

“哟,这位讲信用的大侠不好好在牢里呆着,也跟我们出来啦?”对于这个食古不化的家伙,我可没什么好脸色给他。顾师言哼了一声,说道:“谁跟你们这些不法分子一起了?我老人家是被放出来的,然后顺便在这里散步,扔几个石头寻个开心而已。谁知道石头不眨眼就碰到几个倒霉鬼了。”

说罢,这货居然还扭过头去,装作一副欣赏夜空的样子。

切,你这个快四十岁的大叔学别人扮什么傲娇?那个是萌妹子的专有属性好吗?我懒得多看他一眼,心道既然暂时解决了风声走漏的问题,那就赶紧去救人吧!我这样想道,然后朝那些囚犯们招手:“兄弟们,跟我来,这边走!”

“嗷嗷!”

黄大叔依旧是一马当先地在前面开路,一路上偶遇的寥寥几名守卫与一些巡逻小队纷纷被我们击倒在地。由于先前我就已经给他们提醒过,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要打死人否则会被判死刑的,所以大家出手倒也留点分寸,暂时还没有出现死人。

小小的越狱队伍一路上高歌猛进,势头很是迅猛,只是他们喊的口号怎么听都显得有些古怪——

“为了妹妹!”

“为了可爱的女孩!”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心想是不是改换一个口号比较好……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队伍的最前方却是忽然停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霎一股诡异的安静气氛。

我皱了皱眉,然后挤到队伍最前方,这才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独自一人地站在前方不远处,正沉默地面对着我们。

那个人正是张令丛。

他此时身上还缠着绷带,而且也没有佩刀,但就是这样,他的气势也足以让大部分的囚犯心虚不已,不由得止住了脚步。

黄大脚虽然不怕他的气势,但也是下意识地回头看向我。

我越众而出,然后来到了他身前不足两米的地方,对峙而立。

张令丛在犹豫了一会后,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显得很有些嘶哑,也有些疲累:“何必要这样做?”

我说道:“因为事关人命。”

他顿了一下,然后叹息:“就不能让朝廷秉公处理么?只要我回到长安,以我和长安知府的关系,便可以……”

“到那时,可能那两兄妹都已经尸首分离了。”

张令丛不说话。

我有些嘲讽地看着他,继续说道:“通过今天此事,你自己应该也有一点明白了吧?正大光明的公堂之下,其实也是遮掩着许多黑暗的,张捕头,你真以为自己的刀是那么直的吗?”

张令丛仿佛被某种东西重击了一般,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痛苦地说道:“我不明白。”

“你其实已经明白。”

张令丛沉默。

一旁的众囚犯面面相觑,某人悄悄问狗头军师吕子明:“吕半仙,他们在说什么啊?”

“不知道……”吕子明轻咳一声,然后说道:“虽然我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什么,但想必肯定是不得了的事情。”

不能再这样和面前那个信仰破裂的家伙磨叽下去了,我消磨掉最后一丝耐心后,说道:“天地不公,所以有些重要的东西,得我们得自己亲自去取回来,哪怕是抢。”

说完,也不管张令丛怎么想了,我径直越过了他的身躯,然后继续往大堂那边走去。我并不怕他会突然在我背后偷袭,一是因为身后还有黄大叔和顾师言等人看着,二是因为……

我想,这个铁一般的汉子,此时可能已是心如死灰了。

其他囚犯面面相觑,然后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跟上”,于是其余人也是纷纷越过了站在那里不动的张令丛,随着我的身影离去。张令丛如同木偶一般,毫无反应地看着他们擦肩而过,自己却是丝毫没有阻拦的意思。

他仰头看着天空那高悬的明月,感觉很像是大人官袍上的那些花纹,只是……忽然出现的几片乌云,却是把皎月给分得支离破碎。

长叹一声,张令丛终于动了——只不过他的脚步,却不是追向那些远离的越狱犯们,反而向着女牢的方向走去。

……

明亮的大堂里,那四名来自杨府的神秘高手中的一名代表身披玄色华服,正与成都知府说着些什么,举手投足之间散发着一股贵气。

另一名高手则是把脚狠狠踩在了子君的身躯上,正快意地欣赏着那名少年痛苦的神色。

感受少年眼眸里的恨意,这个家伙更是得意地笑着,眼神说不出的怨毒:“嘿,爽不?要不是因为你们害死了少主,我也不会被老爷赏了几十鞭!你放心,在你们临死前,我会好好‘关照’你们的,嘿嘿……”说罢,他目露淫光,看向了面色苍白的子念,说不出的快意。

这个侍卫自然就是那个死去的杨二少爷的走狗,当时的他因为失职,可没少被狠狠的惩罚,自然对这兄妹俩怨恨不已。

而在此时,另一名相貌一直隐藏在兜帽下,从没说过一句话的高手却是忽然扭过了头,看向了外面的方向。

“猴子,怎么了?”正在与知府说话的那个玄衣人皱眉,然后问道。

“有人来了。”那个被唤作猴子的家伙微微歪了下脑袋,似是在作倾听状,几秒后才继续点头答道:“来者总共二十一名,其中有几个是高手。”

“啊?什么回事!”知府一听,神情有些紧张。

“知府大人稍安勿躁。”看着那个知府一副紧张的样子,玄衣人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随后便又恢复成那副笑眯眯的淡淡笑容。他转过身来,仔细向那个叫猴子的人继续询问道:“可以确定是什么门派的吗?”

“……”面容藏在兜帽阴影里的猴子没有说话,在过了一会后,才又继续说道:“应该没有门派,大部分都是些没有修为的囚犯,有修为的总共有四名,其中一名貌似力气很大,双脚很有力,估计学的是腿功,第二个人的脚步很轻,很明显修为不低,暂时看不出学的是什么,第三个人……嗯,这个好像是练剑的,他穿着淡灰色的短褂……”

“猴子你的耳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厉害了?连人家穿什么都知道?”玄衣人很是震惊。

猴子指了指大门,说道:“因为他们已经来到门口了。”

玄衣人顺着他的手指往大门方向看去,只见夜色之中一大群人已经来到了大堂外,不由得一阵无语。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像这些高手们处事不惊的样子,比如那个成都知府,此时就吓得肥肉直颤,满脸煞白:“你,你们!反了反了!”

“反什么?我的内裤可从没有穿反过的喔。”我提着刀率先踏进了大堂里,然后一眼就见到了躺在那些人脚下,被五花大绑的子君子念两兄妹。一见到我们出现,这两兄妹顿时便变得很激动,子念妹妹的眼角甚至有眼泪淌下。

看到他们俩暂时无恙后,我暗暗松了口气,然后看向对面那群人。

与此同时,那群人也是看向了我。玄衣人扫了我们一眼,然后目光在人群当中的某人停留了下来。

他忽然笑了笑,说道:“顾先生,想不到你居然也会在这里出现……而且,还与那些囚犯混在了一起?难道你喜欢上牢狱的生活了吗?”

“哼,我就喜欢吃牢饭,你管得着吗!”顾师言不知是不是与我接触得多了,居然也沾上了一些“贱气”,这些话语说出来可谓是面不改色,理直气壮。

那个玄衣人一听后,更是连连摇头:“顾先生,你可是堂堂大唐第二国手,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粗鄙不堪了?”

顾师言又是哼了一声,正想回答,却是被我冷不丁地插话了——

“哦,之前不是说你是第三国手吗?”

我奇怪地向山羊胡子看过去,他自豪地说道:“那是当初为了给那个骄傲自大的扶桑太子一个下马威,所以陛下才故意这样说的而已,事实上整个大唐,除了第一位的那个人,没有第二位可以在棋盘上胜过我的家伙!”

“那第一位是谁啊?”

“废话,当然就是纯阳的太师祖,那个李忘生啊!”

“哦,李忘生啊,我和他很熟啊,不过还真没知道那个老小子居然下棋也这么厉害……”

“吹,你就吹吧!想当初我为了能与他下一盘,可是诚心地在纯阳等了整整一年,然后才得到这个老人家点头,愿意与我对弈一局。为此,我先前甚至斋戒沐浴三天!不得不说,这位神仙的确厉害,我只与他下了一盘,便顿觉获益不浅,同时也明白了自己在棋道上,距离那巅峰还远得很呐……”

“不是吹的,我真的与他很熟……要不下次有空我带你去找他玩玩?”

“胡言乱语!”

……

看着我和顾师言你一言我一句地聊得正嗨,先前那个话才说了一半就被打断的玄衣人顿时脸色一阵青白。在他看来,我与顾师言这两人简直就是故意当场落他的脸面而无视他的(事实上是他想多了……)。饶是他修养不错,这时也是不由得眯起了危险的眼睛,然后杀意凛然地盯着我们!

“……”正在和顾师言胡扯的我忽然心中一凛,不由自主地重新看向先前那名玄衣人。

不知为何,他给我的感觉很危险……

因为我记得看过的某句老话曾是这样说过的——

眯眯眼都是怪物。

“你是谁?”

……

“谁?”黑暗中响起一道警惕的声音,胖大婶与古古猛然睁开眼睛,然后纷纷看向了牢狱的大门处——刚刚,就是从那里传来一些异动的。但出乎她们意料的是,来人居然是一个熟人。

“张令丛?”

胖大婶先是一怔,随即怒气满脸:“你把子念弄到哪里去了!”

“她被杨府的人扣押了,对方说要把她和他的大哥五马分尸。”黑暗中,张令丛嘶哑的声音在缓缓说着。

“你们这些禽兽!”胖大婶正火冒三丈,对方却又忽然说道:“我一个人帮不了什么,但我想,你们应该能体他们兄妹出点力。”

说罢,张令丛便掏出了一串钥匙,然后递了进来。

胖大婶怔怔地看着那串钥匙,似乎一下子还没接受这个事实,而一直呆在角落的古古却是忽然开口了:“我的刀?带来了阿咯?”

“……当然。”张令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就站在门口那里,把那把一米五长的长刀扔了进去。古古接住长刀,忽然眼眸一冷,没等众人反应过来,立即朝着张令丛拔刀出鞘!

锵锒的一声脆响,刀光在黑夜中划过一片银光!

一秒后,整个牢房的栅栏被斜斜地切为两半,四散开来。而张令丛的身后更是噗的一声响起了一声闷响。

一名不知哪里冒出来的官兵倒在了地上,此时的他已经没有了气息,面上露出一条鲜红的血痕。

张令丛眼眸闪过一丝不忍。但是对面的古古却是面无表情地说道:“他刚刚想要偷袭你,所以我出手了,不用谢我阿咯。”

叹了口气,张令丛捡起那个死掉官差的横刀,然后看向那黑乎乎的牢狱出口——外面,正隐隐传来官差们的骚动。

深呼吸一口气,他看着手中的横刀,终于下定了决心,说道:“走吧!”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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