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儿。”

临霄落今日还记得,自己的父亲临终时候的样子。

临王随大安皇帝的旨意,镇守边疆,这一去,便是几十年,临霄落甚至是出生于长关口,在这般冷冽的山谷中,她的母亲生完她也因这样的天气而病逝。

临霄落从小便开始习得军中习惯,甚至在她十几岁的时候,就随父亲临王外出征战。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她也不知,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能偷偷看到父亲唉声叹气,和副将商量着是否要把自己送回大安。

林霄落不懂,她只懂打仗。

战场,便是她的归宿。

直到那一天,在剿灭边境劫匪的时候,父亲为了保护她,中了一箭,那一箭距离心脏就只有几公分,根本就没有任何的施救措施。

她只能站在床边,看着临王的生命逐渐的消逝。

“落儿。”

他轻声呼唤道。

“老头。”

临霄落和平常人一样,坐到了父亲的床榻边,帮他打理起了头发。

光线穿过敞开的房门落在地上照亮了门前的一片光亮,但是房间中依旧昏暗无光。

“你爹都要死了,你就不能换个称呼?”

临王笑着咳嗽了几声,一缕鲜血随着他的嘴角溢出,他艰难的抬起手,抹掉了血迹,看着手背上的痕迹,像是失去力气一般扯着嘴角“父王,对不住你。”

临霄落没有说话。

“落儿。”

“父亲,你说。”这一次,临霄落换了称呼。

临王眯着眼睛,阳光里临霄落的身影像是一个剪影。

“你说你,都没一个女孩子样,你叫你爹怎么放心啊,以后你嫁不出怎么办?”

“啧,你这老头,都不知道说点好话吗?!”

临王笑了,笑的很畅快。

苍老却有力,他笑了很久,才停下来了,眼中的光芒减弱了几分,他抬起头,想极力将女儿的面容牢记在心中。

“落儿。”

“……”

“答应为父一个事儿?”

临霄落苦笑了一声:“从前让我随你去打仗,现在都要死了,还要我答应你,做你的女儿啊,有点麻烦。”

“说吧,只要我能,我都会去做。”

“好。”

临王像是放下了什么,似乎是他负担了一生的东西。

深吸一口气,临王的脸色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的红润,他的声音重回平日里的雄厚,像一只雄起的苍鹰。

“替为父,好好守着大安。”

“……”

“老顽固。”临霄落嘀咕了一声,从床边站了起来。

她背对着临王,阳光将她的盔甲照的发亮。

“好。”

临霄落直径走出房间,再也没有回头。

“呵呵……咳咳咳——”

房门掩盖,临王的咳嗽声中夹杂着笑声,越发的弱小,最后一片寂静。

军中的将臣,擦过临霄落的肩膀,涌入房间。

“临王!”

“临王——!”

身后的响动,临霄落一言不发,缓步走远。

只是一片枯叶,落在了她的黑发间,临霄落抬起手指,将那片枯叶捏在手中,她想说点什么,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

……

到最后,这片山谷中,只剩下临霄落一人。

她的黑发随着风雪,飞扬而上。

但即使如此,临霄落的眼神也没用任何的犹豫与迷茫,她握紧了长枪。

鹰锥像是知道这样的结果,意料之中。

他冲着周围的蜀南军队点了点头,随后,刀光剑影,临霄落动了,她的长枪直接刺穿了最近距离蜀南士兵的胸膛,用力的一拔,带走一片血雾。

凌冽的剑风扫开了风雪,将周围的蜀南军队扫的节节败退。

一时间,临霄落一枪一剑,居然让那群蜀南军队第一时间无法靠近,可随着时间的流失,一个人,终归只是一个人。

在第二十个蜀南士兵被切掉头颅之际,临霄落的大腿旁,终于被一名蜀南士兵偷袭成功,长枪,刺穿了她的膝盖,留下一片血痕。

临霄落的身影一顿,她转过头,长枪再次推了出去,贯穿了那人的喉间。

但这一击,也让临霄落的长枪被扫到,从中间硬生生的折断,她没有犹豫,双手抓着大剑,像是一阵飓风,心中的热血沸腾,锐利的剑刃带走一个又一个蜀南士兵。

她,要替父亲,守护大安的太平盛世。

……

咔嚓一声。

临霄落的剑插·入松软的雪地,周边白净地面已被侵红,冒着热气,她的马也随着刚才的攻势被刺穿。

浓烈的血腥味,让蜀南士兵脸色带着一片畏惧。

眼前的临霄落盔甲破裂,就连剑刃上都出现了层次的缺口和裂缝,但这个女人所带来的气场,让他们无法继续向前。

恐惧的神经,覆盖了身上每一个角落。

他们清楚的认知,只要在走前一步,一定会被杀掉。

鹰锥眯着眼睛,手提长枪,在此刻冲上了去。

凌冽的枪尖,刺中了临霄落瞬间扬起的大剑。

“何必如此呢,临将军。”鹰锥冷着眼。

“这大安,到底有什么值得你去守护的?”

临霄落并未回答,而是咧嘴一笑,血浆染红了她好看的面颊。

鹰锥眼中的寒光更甚,他粗壮的手腕肌肉暴起,手指尖的长枪一个诡异的弧度,正中临霄落大剑的缺口。

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临霄落的大剑从中间开始,不断的龟裂,最后化为了碎片,巨大的力道冲击,让她的身体倒了下去。

鹰锥没有给临霄落缓冲的机会,扬起马匹,他双手紧握长枪,冲着临霄落的咽喉狠狠的刺去。

临霄落转头,想拿起断裂的剑刃,瞳孔中,长枪的尖端却越发的接近。

来不及了。

此刻,她的心情却是一摊平静的湖泊。

守护大安……

守护,大安的太平盛世吗?

耳边想起了父亲的话。

所有的一切,像是走马灯一样,在临霄落的脑海中呈现。

只是到了最后,一个少年的那一抹笑容,却唐突的出现在了她的记忆中。

不知道作将军,现在回到长关口没……

……

风雪弥漫的峡谷中,传出撕裂的马叫。

鹰锥只觉得身下一沉,他的爱马噗通一声,倒在了地上,连同他的人一起掀翻,鹰锥的长枪刺空了。

一阵脚步声,让跪倒的临霄落抬起头。

在她的眼前,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

他黑色的头发随着寒风摇摆,手中的黑色长剑剑意森森。

少年回过头。

冲着临霄落笑道。

“气如白虹的银枪,怎能折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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