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峰看着那直接被砸出了一个大坑的年轻人，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她到底是有多强啊...
然而还不等姜峰惊讶完毕，呼延晴霜就站起身来，顺带着把那个倒霉的年轻人从深坑里抓了起来，将他和他身上的命书随手扔到一旁。
而在年轻人触地的瞬间，他的皮肤就以一个非常快的速度皱缩起来，引来了众人的惊呼。
“下一个。”
呼延晴霜不咸不淡地道，但这一回却没有人再敢上来了。
“哦？你们的信仰就只值这么一点付出吗？”
少女把玩着自己的一缕头发，接着道：“还是说，你们也注意到了，有些不能承认的事情？”
“比如...这两本命书，会要了你的命？”
此言一出，围观着的民众都忍不住倒退了半步，尤其是那些离那个倒地年轻人近的，更是难以抑制心中的恐惧疯狂后退。
“她说的是真的，我那个儿子当初在城楼上看见了，有两个小伙子拿了这两本书之后马上就变成白骨了。”
“我听说，那个姓云的也是，整个人直接变成老头了。”
“我发誓她说的是真的，我昨天去那边看望姥姥，结果就看到那家伙缩着脚躲在墙边，半张脸都变得和死人一样了...”
“胡说，这都是胡说！”
就在人们恐慌的声音四散开来的时候，一个有些稚嫩的声音响了起来。
众人转头望去，只见一个义愤填膺的小孩子跳着脚怒吼道：“这肯定是他们这些狗官施展的计谋，大家不要被他骗了！”
“我们阔破城的人都是英雄好汉，才不怕死，就算这些书真的会吸人生命又怎么了，只要能救大家于水火，谁还怕这个！”
“你这孩子！”
一个妇人被吓得眼泪都流出来了，慌不迭地走上前来，一个巴掌扇在自己孩子的脸上，把他给扇哭了以后，死死地抱住了他的头，按住他的嘴巴，转向呼延晴霜，颤抖着说道：“公主殿下，公主殿下，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就放过他吧，我求您了！他不懂事，要罚，罚我！求您了，求您了！”
说着，这个妇人不住地在地上磕起头来。
少女看着妇人，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人群的声音开始慢慢地转变了风向。
这孩子说的话并没有证据，也不会有人愿意在看到这种事情以后去亲自尝试。
像那个小伙子一样的毕竟少数。
大多人都惜命。
哒
一阵脚步声传来。
哒。
但有些人并不惜命。
哒。
因为他们的命。
哒。
早就没了。
呼延晴霜转过头，那个半张脸已经宛如风烛残年般老人的存在站在了她面前。
另一个来人双手双脚皱缩如同脱水了好久，但脸颊却还如同年轻人一般充满了活力。
云姓年轻人。
广虎。
“首领...”
百姓们呢喃着。
广虎和云兄对视一眼，有些自嘲，又有些惺惺相惜地笑了。
徐文清死后，他们便算是彻底脱离了控制。
现在的他们，才算是当初尚未被蛊惑的年轻人。
尤其是广虎，在阔破城内一直都在和徐文清接触，被他控制的时间其实相当之长，而广虎则是因为外出的缘故，得到了恢复清醒的一点机会。
如今，他们二人虽然生命已如风中残烛，但他们从眼前的少女那里得到了一个机会。
不是赎罪。
少女早已说过，他们的罪孽永生永世无法赎轻。
但至少，这是一种补偿。
随后，整张脸尚且完好的广虎提起一口中气，朝着四周的百姓们大声道：“公主殿下说的没错！”
“看看我们就知道了！”
云兄嘶哑着嗓子指了指自己。
“这幅样子，哪里像什么神？”
广虎看着民众们那不甘又愤怒的眼神，在心中暗叹一声。
“不过...这无所谓！”
他挥舞着自己已经老去的双臂，转向呼延晴霜：“父老乡亲们，记住了！别依靠那些东西，这都没有用！”
“大家伙能走到今天，靠的不是这两本书，不是外边的墙，就是咱们自己！”
他朝着眼前神色肃然的女子，拱手，长作一揖。
一旁的云兄也在嘎吱声里弯下了自己的腰。
“我和云兄罪该万死，哪怕是千刀万剐也不为过。”
“但，还望公主殿下，能看在阔破城百姓可怜的份上答应我们二人一个要求。”
“说。”
呼延晴霜从嘴里吐出一个字。
然而听到这看似不近人情的字，广虎却笑了。
“若是我们二人，不用命书，就能击败殿下，殿下可否撤军？”
此言一出，军士们毫无反应，但百姓们却炸开了锅。
他们满脸都是难以置信。
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呼延晴霜却笑了起来，随即，她轻启朱唇：“好。”
“不过这样对你们来说，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本宫觉得，还是用别的方法来吧。”
只见她右手一挥，身后红光一闪，地上便出现了一条火痕，与此同时，熊熊烈焰从那道火痕上冒了出来，挡在了两人和呼延晴霜之间。
“不如这样。”
少女颇有些嗜虐地笑了。
“你们要是能坚持着，不用命书走到这里，我就撤军，同时保证，东襄王府上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再踏足此地半步，如何？”
火焰燃烧着。
炽热的温度，在场的靠得近的百姓们都能感受到。
不可能的吧。
绝对不可能的。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点。
唯独广虎和云兄在看到这一幕之后，不知为何，露出了微笑。
两人对视一眼，接着，云兄就很自然地走到了广虎的前面。
那两本命书，过度使用后会吸收宿主的生命。
但这不代表会将宿主身体的一切全都变成和老年一样。
所以云兄现在的体型，依然比广虎高大。
火焰是从那条火痕上发出来的，这也就意味着走在后面的人，不会被火焰灼烧到。
但后果是，走在前面的人，会承受相当高的火力。
云兄走在前面。
广虎走在后面。
没有人发出声音。
剩下的只有两个人前行的脚步声。
火焰噼啪着。
“真的...走进去了？”
迈步。
一步又一步。
两人都用手挡住了脸。
所以人们看不见他们的表情。
人们只能从波动着的火焰的缝隙里看到他们慢慢前行的身影。
“喂喂...”
“不会是真的吧...”
“首领...”
“咳咳，咳咳咳啊啊啊！”
就在这一片迷茫的沉默和迷茫的自言自语里，突然传来的一声咆哮打破了一切。
人们认出来了，这是属于云兄的咆哮。
那个身影快步奔跑起来。
他嘶吼着，咆哮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那道火痕发起冲击。
但就在这个瞬间，呼延晴霜的嘴角略微变化了一下。
某个重物落地的声音清晰可闻。
人们把视线转向了火焰中央，而在这时，火焰也恰到好处地，像是被挑战它的人所震撼到了一样，暂时减弱了些许。
于是人们看见了，那个倒在地上的身形。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火焰烤得和皮肤黏连在了一起，但即便这样，他却还是在彻底倒下之前用双手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始终坚持着，没有让自己彻底接触到地面。
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再站起来。
然而，他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