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擦,卡擦。”
十月桔还在默默拍摄着。
“......”
看着十月桔的背影,结衣终于忍不住,说道:
“对不起,你长大了,和小时候不一样,我一开始没认出你......”
结衣就像是犯错的小孩一样开始检讨自己。
“没事的,不如说能知道自己要是可以长大会变成这副样子,我还是赚到了。”
十月桔十分乐观的样子。
无言......
仿佛世界停滞了运转,仿佛时间被冰块凝结,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呐,结衣,你和茜,现在还会去那个小河玩吗?”
十月桔像是想确认什么似的,询问到。
“......没以前那么多了。”
结衣十三花嘀咕道,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位自己曾经的挚友,面对这位已经逝去的挚友。
“是......因为我吗?”
十月桔似乎很不甘心的样子:
“因为我的疏忽,导致了这条小河名声被抹黑,害的你们没法像以前那样玩闹了嘛?”
“才不是!”
结衣立马打断了十月桔的话,将他的自我批判遏止在了摇篮里。
“只是因为没有了桔!所以我们才不常来了的啊!我们不是说好,这条小河是我们三人的乐园嘛?!少了你一个!还算什么乐园啊!!??”
结衣难以抑制内心的情感,她几乎是怒吼了出来。
为什么,当年自己的力量不够强大,为什么,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如果自己当时注意到,十月桔或许就......
但,世界上没有如果。
“......”
十月桔默默看着吼出来的结衣,叹了口气,随后说道:
“结衣,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唉?”
不合时宜的风儿再次刮来,将结衣十三花的发丝翘起。
“我身体那么弱,从小就被别人欺负,明明是个男孩子,却总是需要倚靠你们的庇护,在你们心中,我一定很没用吧?”
十月桔自嘲到,他似乎有些悔恨的样子,悔恨为何自己当时能力不够,为何自己体质如此差。
“......”
结衣缄默不语,在思考了片刻后,下定了决心,回答道:
“娘娘腔,女孩子气,爱哭鼻子...”
“唉!?”
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十月桔惊讶地下巴掉了一地。
“运动白痴,没有存在感,中二病,自以为抑郁症,不懂关照女孩子...”
“喂!等一等!我可是已经死掉了啊!我可是你以前的朋友啊,这种气氛不该...”
“如果你让我说的话,我就放开了说,十月桔,你真的是个让我操心好多的家伙!”
本以为能够从结衣嘴里听到安慰自己的话语的十月桔上了当,他被结衣狠狠地损了一顿。自己生前那给人不妙的印象被完完全全地展示出来,让他羞耻地差点立地成佛。
“但是!”
结衣一句话把想要从天台上来一发信仰之跃了结自己的十月桔拦下。
“正因如此,我们才能认识,你,我,还有茜,才能成为最棒的三人组,我们才会成为好朋友啊!难道不是嘛?!”
“!!!”
云雀从未停止飞行,它那飞翔的双翼选择飞翔高空,直面蓝天白云,似乎想经直飞往太阳所在的地方,地面上的孩子们用手指着它,仿佛是在为它指明方向......
“......”
十月桔抿了下嘴巴,他似乎有些害怕地反问到:
“那......如果有来世,如果我还活着......你们还愿意和我做朋友吗?”
天边的云朵停下了脚步,太阳的光辉依旧照射大地。
“我们现在就是朋友啊!哪怕你已经死了!谁说朋友是死后就做不了的!?”
似乎是想纠正十月桔这种错误的想法,结衣怒吼道:
“人们总说,人会死两次,一次是我们停止呼吸,而第二次,是最后一个我们认识的人叫出我们的名字。那么你给我听好了!十月桔!我说十月桔!听清楚了嘛!?十月桔!我可是好好记得你的名字了!你凭什么不允许我和你做朋友!?”
吼完之后,结衣十三花喘着粗气,狼狈地双手撑着膝盖,她仿佛想将心中所有的怒火和不满发泄出来,同时也是对自己居然遗忘了十月桔表示忏悔和反思。
“......”
十月桔,默默抹了一下眼角,动作很迅速,没有被结衣捕捉到。
【卡擦】——
“嗯?”
结衣听到了相机的声音,她抬起了脑袋。
“你干了啥?”
“结衣这么糗的样子,肯定要纪念下来啊~”
“给老娘删了!!”
“我不!这是对我而言超有价值的东西!”
说罢,结衣一跃而起,几乎是一个乌鸦坐飞机冲向了十月桔,但十月桔这种时候反而像是激发了自己的潜力一般,他十分灵巧地躲避着结衣的攻势,几句下来,结衣居然一直没能扑到十月桔,这还是有生以来十月桔第一次某种意义上战胜了结衣。
“好啦好啦~”
十月桔的体力很快也耗尽了,结衣则是早就满头大汗,原本天气虽说不热,但也敌不过结衣如此多的运动量啊,汗水已经滴落在地上,形成了小点点。
“时候不早了,该走了,只要把这些照片再好好看一看......”
十月桔说着,看了看自己的相机,露出了心满意足的笑容。
“我,就没有遗憾了......”
天台上,吵闹着的两个旧友因为重逢而欢腾,仿佛世界也因为他们的重逢而开心。
曾经针锋相对,曾经见面就吵,曾经指手画脚。现在回首过去,往事却全部都充满了色彩。那是被埋藏已久的记忆,那是自己不应该忘记的回忆,那也是自己不愿意遗忘的怀念,当新的一天的晨光再次射入眼眸,崭新的你我能否保持记忆中那纯真的笑脸呢?
不知不觉,乌云已经逐渐汇聚起来,太阳的光辉已经被吞噬,地面上的人似乎感觉到了雷阵雨即将到来,纷纷选择了回避。路边的小草被风欺压而垂头丧气,树枝上的叶片发出了莎莎的嘈杂声,原本平静的小河突然加快了流速,像是赶往什么地方一样。
“如果茜看见你的话,一定也会很开心的,到时候我们可以去我家里的饭店,点些外卖好好搓一顿,不眠不休玩一整晚,你知道外卖嘛?我和你说,这几年新兴的事物好多好多呢,我会好好给你介绍...”
“!!??”
结衣还在喋喋不休地说着,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十月桔诉说。
但是,十月桔却突然停下了脚步,他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影,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相机。
“十月......”
看到十月桔如此反常的表现,结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
一头暗紫色的长发随风儿凌乱,一只眼睛被头发微微遮住而有一种神秘莫测而又荒诞的恐怖感,如紫水晶一般精致的眼眸里闪烁着血腥的红光,暗紫色搭配的服装穿在身上,与身后的阴影搭配,就像是从黑暗中钻出的魔女一般——東云茜,不,是東云茜的分身,此刻正站在十月桔和结衣十三花的面前,堵住了他们的去路。
“茜......不...不对......你是......茜的分身!?”
原本看到茜的出现,结衣一瞬间还有点激动,她迫不急的地想对東云茜诉说十月桔回来了的好消息,但她很快察觉出了面前这个和東云茜一模一样的人浑身散发的不详气息,这是她第一次如此果断地判断出眼前的存在不是東云茜本人,而是那分身。
“原来跑到这里来了啊。”
分身说着,将右手抬起。
阴云笼罩,一阵雷声【轰隆】地响起......
【噗呲——————————】
“唉?”
一瞬间,就那么一瞬间,十月桔的胸前心脏处出现了一个窟窿,原本的心脏消失不见......十月桔的相机就那样摔在地面上,镜头盖因为撞击而咕噜咕噜滚落,正如十月桔本人瘫倒在地那样,悄然逝去......
“桔————————”
看着倒下的十月桔,结衣瞬间慌张了起来,她连忙蹲下撑住十月桔的身体,然而,十月桔只是口吐鲜血,眼睛里的颜色逐渐黯淡了下去。
“让被删除掉的角色捡漏回来,这是我的疏忽,好在还没被東云茜本人看到。”
分身只是在一边自说自话,她对十月桔没有任何的怜悯。
“你这个混蛋!你都做了什么!?”
结衣发出怒吼,她知道分身的强大力量,她也惧怕分身的力量,但现在,无论结果如何,无论分身会对自己做什么,结衣都必须吼出来,都必须怒吼出来,她愤怒的眼泪瞬间被挤出来,十月桔的衣角已经被她的拳头无意间抓烂。
“修复BUG而已。”
分身依然事不关己的样子。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个混蛋!他可是茜的好友...”
“已经死了。”
“唉?”
结衣原本还想以分身伤害了茜的好友来作为要挟,结果分身抢先一步封杀了结衣的退路。
“正因为十月桔已经死了,所以才要抹除你们的记忆,所以才要把他回收,所以才要把你们的记忆修改封锁。唉,果然偷懒利用抹除的人的残余信息制作魔物会有风险嘛?没办法啊,不然运算量太大了。”
“你这家伙!!!”
结衣愤怒地冲上去,无论如何,她必须要让自己的拳头锤到这个家伙身上才行!
【咚】
结衣的拳头精准无误地锤到了分身的胸口,但下一刻,结衣就因为自身的作用力被弹开,分身本人就像是柱子一样安然无恙稳稳地站在那里。
“有一说一,我劝你管好你自己。”
“!!??”
分身看着跪在地上的结衣,她的眼神里流露出了怜悯的色彩。
“少女,死亡,是终结。无论你生前如何风光,无论你生前做过什么,无论你还有多少遗憾,死掉的话,那就全部无从谈起了,之后就是空无一物,什么都不会留下,什么都不会发生,不管如何悔恨,生前做不到的事情,终究是做不到了。不能对死者太过温柔哦~”
分身说着,看向了一遍倒地的十月桔,他嘴中还喃喃地说着什么,结衣立刻爬到了十月桔的身边,但十月桔只是用自己最后的一份力量,看了结衣一眼,嘴巴努力动弹, 似乎想说什么......
“谢谢......”
“唉!?”
“再见......”
【pong】————
十月桔,身体随着一道白光闪烁,就像是破损的玻璃片那样,稀稀落落地飘散......
在那破碎的星光中,仿佛每一面镜子,都印刻着和東云茜以及结衣曾经的回忆,曾经的欢笑,曾经的美好约定......连同十月桔最后的那张微笑的脸庞,一齐破碎,飘散......
“如你所见,死人,已经没有未来了哦~”
跪在地上的结衣依然保持着撑起十月桔的姿势,她终于意识到自己手中空无一物,终于忍不住,抱头痛哭了起来......
“......”
分身看着结衣,似乎也有奇怪的情感在胸口灼烧。
“虽然对你说没什么用,但如果有其他人能听到就好了。你们那边有个叫米兰·昆德拉的人说过,这是一个流行离开的世界,但是我们都不擅长告别。所以,请记住,一旦死掉了,一切就都晚了,对自己温柔点,好吗?”
说罢,分身终于下定了决定,她不再回头,而是只身一人抛下了痛哭流涕的结衣十三花,融入了黑暗中。
“对你好,别再靠近天台了,回家去吧。”
抛下这最后一句话,留下了最后一份温柔,分身彻底归于黑暗,离开了......
淅淅沥沥的雨水落下,将结衣淋成了落汤鸡......
角落里的相机发出了卡擦声,结衣这才注意到,她默默将相机收进怀中,什么也不做,只是静静地呆着。她现在,需要一个人独自冷静冷静。
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家中,结衣心力憔悴,瘫坐在自己的书桌上。
月乃和由依似乎是将这里彻底当成了据点不走了,在一边帮忙处理家务的瑞宕看着结衣奇怪的表情,不敢多问。月乃和由依已经忘记了十月桔曾经活过,瑞宕则是隐隐约约感觉到发生了什么,但理性告诉他,现在最好让结衣十三花一个人。
气氛变得冷淡起来。
房间收拾得十分整洁,墙角边放一张简单的床铺,一头是棋盘格花纹的帐幔,另一头却只有粉刷的墙壁。地下铺着泥砖,真是一尘不染,但是很潮湿,好像在被人为冲洗以后,再也不肯干了似的。昏暗的空间里只有结衣的台灯还勉强亮着,弥漫开来的窒息感让人压抑地说不出话来。
结衣,默默看着十月桔拍摄的照片......
树木,那是小时候三人经常去欺负的那棵小树苗,现在已经长大了;
商场,那里原本有个慈祥的老奶奶开的杂货店,现在已经变成百货商场了;
小河,那里原本有三个捉住了夏天的孩子游玩,现在有一人却已经阴阳两隔。
“!!??”
以及,结衣十三花那气喘吁吁,狼狈不堪的,羞红着脸大吼大叫的母老虎姿势照。
“你干了啥?”
“结衣这么糗的样子,肯定要纪念下来啊~”
“给老娘删了!!”
“我不!这是对我而言超有价值的东西!”
“这是对我而言超有价值的东西”......
超有价值的东西......
对十月桔而言......
“......”
结衣默默看了看书架上自己和東云茜在儿时拍下的照片——在照片的右下角,有个被木框微微遮蔽住的【桔】字,想必这张照片的作者很喜欢这张照片吧?
有的人,或许会忘记,
但是,他曾经活过。
结衣十三花的哭泣声终于憋不住了,独自一个躲在房间里的她,最后还是泣不成声......
不知过了多久,结衣红肿着眼睛,来到了大厅,来到了众人面前。
此时,月乃还在和由依讨论着怪物发源地到底能缩小到哪片范围,瑞宕还在一边听着她们二人准备的下次作战计划,一切都在未雨绸缪。
“月乃同学,由依同学,瑞宕同学......”
结衣的话让众人的视线齐刷刷地投来。
“我知道,魔物的发源地。”
反抗的种子,开始生根发芽。
生而为人的觉悟,开始苏醒。
真正的救赎,进入正轨......
Burn flowers for bone,
焚花为骨,
Burning song to lead,
焚歌为引,
Your smile is sterner and more beautiful than anyone else's,
你的笑容比谁都要严峻而美丽,
No matter the pain of the past and the touch of reunion,
无论旧日的伤痛,以及重逢的感动,
Burn it all up and go to the light.
将这一切焚尽,走向光明吧。
We were born alone in this world,
我们孤身一人诞生于这个世界,
Just to meet the most precious things,
只是为了去邂逅那些最珍贵的东西,
The reason I haven't given up on life, haven't given up on hope,
我之所以还没放弃生命,还没放弃希望,
Because, in this world, and you exist.
是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你存在。
Even in the heart of confusion,
纵使心怀迷茫,
But I'm still looking for a reason to be here,
但我仍旧寻找着存在于此的理由,
If you're willing to smile, that's my answer,
若你愿意绽放笑容,那便是我的答案,
So, today, I will continue to try to live.
所以,今天,我也会继续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