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作他们忙碌了整整一天,从燃烧成灰烬的官船上捞下了剩余的粮草,但大部分都已经泡水,基本上无法使用。
等到所有的物资都搬运上岸,都已经夜晚,直到最后一件物资搬上岸,他们就和刚下了训练场一下,全部瘫倒在了地上,一动也是不想动。
这时,不远处飘来饭香,让一众瘫软的汉子肚子咕咕发响,纷纷爬起来,寻找香味的来源。
“吃饭。”
倾寒雪的声音传了过来,随着被推出来的是数桶饭菜,香味便是从那里飘来,临霄落就站在她边儿上,目光盯着这群饥肠辘辘的汉子们。
“这次是特使大人亲自下厨,全部给我吃完。”
秋作站在这两个人女人身后,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等等,这明明是我做的吧?姐姐充其量就是打了打下手!
眼下他刚想反驳几句,倾寒雪用胳膊肘捅了捅他的肚皮,在他耳边悄悄的说道。
“晚上,补偿你一下,你先别说话。”
略带灼热的香气,让秋作翻了翻白眼,他没说话,还算懂事。
那群银翼军几乎是抢着过来打饭,拿到饭也一句多余的话都没有,直接就往嘴里扒,甚至有的直接上手,他们真的是饿坏了。
看到临霄落的良心都有些过意不去,不是,难道自己真的虐待他们了?
在寒风中,劳动饭后一身的汗水,他们虽说穿着厚重的盔甲,但盔甲下,依旧是薄薄的麻布衣裳,在这已经靠近河海的岸边根本不足以御寒。
有几个人已经冻的嘴唇发白,瑟瑟发抖。
在这军营当中,也没用火炉,最多最多,只有倾寒雪的帐子里有。
看着众人这个样子,倾寒雪皱了皱眉头。
“弟弟。”她转头,对着秋作说道。
“姐姐,怎么了。”
“把暖炉拿出来。”
“暖炉?”秋作一下就知道倾寒雪想做什么,走到了他的身边,压低了声音:“那你怎么办?岸边可是比长关口内更寒冷。”
“我还有你啊。”
“啥?”
秋作都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
“我和你睡。”
倾寒雪扯了扯自己的披肩,拉住了秋作的手,她的小手一阵冰凉,秋作还真有些担忧,但看到倾寒雪认真的目光,最终他也没说什么,转身走到她的营内。
……
银翼军的将士们正集中在一间破旧的木屋中休整,帐篷不够,一部分便在岸边留下的屋内睡觉,夜里冷的难受,四周传来呼噜声,但没几个人是真的睡死过去的。
只要有任何风吹草动,几乎都能马上清醒过来。
这也是临霄落调教的结果。
大家心里都清楚,官船被燃,他们位于蜀南境地,发生什么都不过分,都提防着一手,更何况,这天气实在是冷,木屋环风,根本睡不踏实。
就当这些银翼军半闭着眼,意识在清晰与朦胧间徘徊,却听见了一阵搬动的响声,木屋的大门被轻轻推开。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这片安静的环境中格外炸耳。
“我说,你也是下了血本啊,身体不要了?”
那些银翼军都听出这个声音,是他们的将军——临霄落。
“如果有人患病,对于搜寻可不是什么好事,你啊,每次都弄得这么严肃,有时候也得放松些,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这个声音,银翼军也挺熟悉的。
是这次的特使。
沉默一阵后,才传出临霄落带有幽怨的声音:“我这不是没想到嘛……你也知道,我平日里大大咧咧的。”
“我想到就行了。”
“你……”
几个银翼军放轻动作,捂住嘴巴,就怕自己笑出声。
“行了,这屋子破旧,通风也好,我们走吧。”
说着,脚步声悄然褪去,门轻轻被关上。
等到倾寒雪和临霄落走后,几个士兵抬下了头,看了眼被紧关的房门。
他们驻守边疆多年,从未回过家,也不知道人间冷暖。
唯陪伴的,只有军中的弟兄,还有漫天的白雪。
那些从前来的特使,要么就是躺在温暖的室内,来几日就走,要么就是和大爷一样,指挥着指挥那,搞的一团乱后,离开。
到没有这样的特使,出个搜寻任务,还非得一起受苦,带过来的侍卫还能每天讲讲故事。
甚至和银翼军的将军,还能相互损几句,更像是朋友。
本身身体不好,却拿出唯一的火炉,就怕他们冻坏了。
“这特使,人不错,咱们将军都能听她的话。”
不知是谁先开的口,在烧着噼里啪啦作响的火炉旁。
“特使身体差,没关系吧?”
“将军肯定有办法,不然她一定不会准许特使那么做。”
“一个柔弱姑娘家,也真是难为了。”
“嘿,你别说,这特使大人,听闻可是皇宫的七皇女,长的真漂亮。”
“你个色胚!”
“行了你们,既然特使大人和将军都这么费心费力,我们也早早休息,明天打足精神,搬离物资,撤出蜀南。”
“有一说一,确实!”
“……”
剩下的,是真正沉闷的呼噜声。
他们都累了。
……
河海边,临霄落和倾寒雪还未入眠。
临霄落未曾褪去银色的铠甲,望着漆黑的海面。
“谢谢你了,今日。”
“谢我什么?”倾寒雪咳嗽了几声,满腹疑惑。
“又是随我们一起出行,又是把暖炉搬出来供那些无法睡在军营的士兵们使用。”临霄落扭过头,目光落到她身上。
“谢谢。”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银翼军是大安边境的守卫,也是第一道防线,这些年慰问的少,朝廷内应当负责,我也应当负责。”
临霄落扬起头,看着毫无星空的黑夜。
她张开嘴,哈出白气。
“倾寒雪。”她默默的说道。
“这次你前来,可是想让银翼军,当你背后的力量?”
海面的浪花,拍打在河岸边,一声一声的作响。
倾寒雪冰蓝色的眼眸中,见不到任何情绪的起伏,她直视呆呆的望着海面,然后点了点头。
“我这次前来,的确有这个目的,金都城,太子有禁军,轩王有巡防营,拢王与守城军关系密切。”倾寒雪说着,身子却在微微发抖。
剩余的话,哪怕是不说,临霄落也清楚。
两人站在海边,站了好久。
直到临霄落的膝盖都有些发麻了。
她直视起倾寒雪的眼睛,刚准备开口时,忽然一阵莫名的寒颤,席卷了她的全部神经,宛如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她的心脏。
她的耳朵,隐隐约约,听见了什么东西炸开的声音。
这时,急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到近,是今夜值班的银翼军士兵。
“将、将军……特使大人!”那名士兵甚至急的都未曾行礼。
“怎么回事?”
临霄落感觉特别不好。
她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刚刚……长关口方向,传出了烟火……”那名士兵脸色苍白。
传出烟火……
临霄落和倾寒雪的身子一抖。
自古以来,长关口传出烟火,只说明了一点。
那就是长关口,将要沦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