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经是午饭的时间了。
人生就是如此的荒谬，古人云“晚起毁上午，早起傻一天”，而早起之后睡回笼觉，不仅顺势毁掉了上午，还未必能解决这一天接下来的精神问题。
任然穿越之前看过的修仙题材作品里，修士都是不用睡觉的，从早到晚瞪着一双卡姿兰大眼睛贼精神，全天候地向观众姥爷们演出着精彩剧情。
但在这里事情完全不同，除非你跨越渡劫，到了返虚的境界，否则睡觉是一定得睡觉的。
揉着惺忪的睡眼来到小院子里，任然看见师尊坐在那棵樱花树下，不再流泪，脸上补了妆，身上换了比较正式的浅绿色裙子，整个人散发出冰冷而娴静的气场。
任然瞥了她一眼，在院子中央架起他心爱的大灶台，又收回了系统空间里。
“突然不是很想做饭了呢。”
说着，任然敲了敲樱花树下的那口大钟。
三长两短，钟声响了五下，正在卧房里冥想的夏可儿，像是条件反射般，呲溜一下就窜了出来。
她茫然地扫视着院子，目光定在上官樱空身上，脸色一僵，连忙叩首：
“弟子拜见师尊！师尊回山有失远迎，还请师尊饶恕！”
“免礼。”
上官有气无力地应答，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她的身材。
几个月没见，小丫头又长大了。
想必成年后一定是个祸水级别的姑娘吧。
但上官并没有感到嫉妒，或是威胁之类的情绪，因为她很清楚，夏可儿和她根本不形成任何竞争。
因为在任然眼中，夏可儿的地位就和养的宠物狗狗差不多呀。
樱花树下的那口钟，以及“三长两短代表开饭”的条件反射，就证明了这一点。
再加上又是她的师尊，所以在面对夏可儿的时候，上官樱空很放松。
反观夏可儿，则是浑身不自在，好在任然很快就喊她走了。
“跟我来，去食堂吃麻辣烫。”
“嗷呜！”夏可儿躲到任然身后，小声问，“要去喊知水姐姐一起吗？她好像还在睡觉，应该快饿醒了。”
“大可不必，你知水姐姐是小仙女，小仙女怎么可能饿醒呢？小仙女睡觉的时候张开嘴巴喝一些虫儿飞飞过来塞进她嘴里的露水就饱了。”
任然嘴上揶揄着南知水，手上拽着夏可儿出了小院，踩着环刃飞向凌云宗第一综合食堂。
“呼……虽然已经认识好多年了，但每次见师尊还是觉得她的气场好恐怖呀。”
任然颇为赞同地点头，毕竟是污了他清白的女人。
当时上官樱空下yao强激安了任然，事后任然震惊地发现，师尊居然也是第一次……这可太神奇了，女人的第一次居然可以用这种方式度过的？
她不会痛得做不下去吗？
任然和夏可儿到了食堂，现在是用餐的高峰期，结丹期以下的小修士们，成群结队地排队打饭，步履匆匆，表情焦躁，像极了前世省级重点中学的尖子生们争分夺秒吃饭的场景。
任然趁机观察了一番，目前东洲域确实有严重的修仙低龄化趋势，具体和几年前相比的话，当时他和茶茶进宗门的时候，已经十三岁了，而现在食堂里排队的孩子们，有些甚至让任然怀疑是否满十岁。
几千年前，为东洲域打下根基的几位至圣大能——又被称作“黄金一代”——定下了规矩，小孩子要和自己的家人待在一起，在家附近的私塾完成九年义务修仙后，才可进入宗门求道。
这项规矩的缘由，众说纷纭。
也许是为了让孩子在家庭的关怀下形成健全的人格，也许是为了避免宗门压榨儿童。
总之，九年义务修仙的规矩，已经严格执行了好久好久。
可是最近几十年的情况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灵脉枯竭，导致同样天赋和努力程度的孩子，早一年进宗门，能够得到的资源比后面来的显著的多，于是东洲域的百姓们开始恐慌，九年的限制成为了虚设，许多年份不满的孩子通过各种手段进入宗门。
到了最近几年，九年限制已然形同虚设，以至于此刻的任然放眼望去，满眼都是过于稚嫩的面孔。
“总感觉……今年的招新，会很微妙。”任然嘟哝着。
“感觉他们看起来都好疲倦啊。”夏可儿忧心忡忡，“这么小的孩子，接受宗门的高强度训练……真的不会猝死吗？”
任然点头，又摇头，最终还是没发表什么的“高见”，只是一声叹息。
“他们没得选。”
修仙内卷是个很复杂很复杂的问题，任然自忖没资格发表太多的意见。
曾经他也是个喜欢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青年，现在他只希望自己能将仙魔双修开拓成一个完整的分支，帮东洲域的修仙者们找到从未设想过的崭新道路。
任然正在带着夏可儿排队。
当年任然走正道、最风光的时候，牵着茶茶来食堂吃大饼卷翻天，也是要认真排队的，他们都不喜欢仗势欺人。
何况如今。
但是排了一会儿，前面的几位小修士发现是任然，几个小家伙交头接耳商量了一番，派出一位代表，执意要任然先点餐。
几番推脱，任然拗不过，便从了。
任然问小修士们为什么，他们说，大哥哥击败了剑宗的长老，是凌云宗的大英雄。
听到这个理由，任然哑然失笑，“算不得什么英雄。我们和剑宗，也不是敌对的关系啊。”
“可我们烈煌门的杜睿麟长老说了，剑宗就是辣鸡。”
“是啊是啊，我们全世界最最最可爱的苏沫黎师姐也讨厌剑宗。”
任然有些尴尬，不知道该如何跟几个小孩子讲道理，便只能说“好好好好好”。
小孩子很难理解复杂程度超越善恶二元的观念，不，不只是小孩子，很多成年人也经常出现非黑即白的思维。
麻辣烫窗口的大妈见此情景，不由得露出和善的笑容。
任然这家伙，发病的时候是真发病，但他的上限也是一般的弟子所难以企及的。
他能给凌云宗带来难得的活力。
任然哄小孩子的时候夏可儿就去点餐。
和师兄一起吃麻辣烫是一件很有学问的事情。
首先一定要带汤的不要麻辣拌，且一定要避开香菇和油麦菜。
那些，是萧白茶的最爱。
所谓睹物思人，概莫如是，夏可儿知道师兄永远也忘不了她，可是出于私心她还是希望任然能尽量少想起她，尤其是他们独处的时候。
其次是注意荤素搭配，毕竟营养这一块儿师兄拿捏的很好。
两份绿叶菜，两份不同种类的肉其中牛肉要大份的，三份豆制品，汤底要微辣中麻，再随机几样菜品，就搞定了。
夏可儿不会做饭，因为师兄做饭太好吃了，让她感到可望而不可即，没有什么追赶的胆量，自然就不会动手……算了，其实就是懒。
但点菜她是很在行的。
等任然摆脱小修士们的纠缠，夏可儿已经拿了木头号牌，颤巍巍地小跑着占座去了。
这一环节出现了尴尬的情况，起因是凌云宗的食堂座位资源紧张，就餐高峰期人均0.3个座位都算多了。
如此情况下，资历浅修为低的弟子就只能站着吃，买一些韭菜盒子煎饼果子手抓饼之类的。
所以，有座位的弟子，就象征了地位？
其实不是的呀。
真正在萌新弟子里地位拔群的人，或者偶尔来这边品尝美食的结丹期以上，都是一人占两个位置，甚至一人占一桌。
这种情况，任然年纪尚轻的时候不太懂，既然有空余位置，为什么不让尽量多的人坐着。
后来他才明白，其实是东洲域的传统文化在作祟。
这里从来不关心底层的弟子们能否舒舒服服坐着吃饭，只要能分清楚阶级位次，就好。
夏可儿实在是找不到空座位，却被那独占了一张大桌子的两人叫住了。
“诶？这不是可儿嘛，来这边一起呀！”
循声望去，夏可儿的脸色有些微妙，任然却拍了拍她的脑袋，“去啊，愣着干嘛？”
和师兄交换了一下眼神，夏可儿顿时觉得很有底气。
于是，去和她们拼桌啦。
……
余思思和陈园园，二位是夏可儿当年在新弟子训练营的舍友。
人类作为一种具有社交本能的灵长类动物，往往会在新集体形成的时候对物理距离比较近的人产生特殊的感情。
凌云宗招收新弟子之后，会将当年的全部新人安排到一个山谷里，进行为期三个月的集中训练。
期间弟子们不与自己的山头产生联系，随机分配到四人间的宿舍里。
夏可儿和余思思、陈园园，当时便住在同一间屋子。
第四位舍友在新弟子训练营里猝死了。
训练营结束后，她们在各自选择的山头修炼，几年过去，物是人非，却依旧保持着一些同窗之情。
刚一落座，任然便注意到桌对面的两位女生好奇地打量他，遂展现礼貌而富有距离感的微笑。
“可儿，这就是你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师兄？”
“打败了剑宗长老的那个？”
喂喂，咱们好好地吃饭不要提这件事了可以么……史沃德不要面子的吗？
任然腹诽着，继续保持礼貌，微笑，“两位是？”
“我们是可儿的闺蜜哦。”
“进宗门的时候就认识了呢。”
“当时我就睡在可儿的上铺呢！”
“是呢是呢！”
不知道为什么。
任然听着两位和夏可儿年纪相仿的女修嘁嘁喳喳，总觉得这顿饭变得麻烦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