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院到樱空山正门,要经过一串台阶,大概要走两分钟左右。

在这两分钟里,任然厘清了逻辑。

史沃德和季寒冰,作为并不和谐的道侣,长期分居,恐怕是因为史沃德身为剑宗少有的真·正派君子,受不了季寒冰的浪荡习性。

但没有公开离婚,则估计是因为不想把事情闹大。

作为四大宗门的人上人修士,被二流宗门的女人带帽,传出去想必会被人嗤笑。

正人君子嘛,他们都很爱面子的。

而现在任然把季寒冰的丑事捅出来了,这件事估计很快就会传遍各大宗门,史沃德必然是知道了,但他没有去找季寒冰的麻烦,反倒是拿任然是问。

这思路就很耐人寻味咯。

推开山门,任然隔着老远,和史沃德对视了一眼。

他的眼神很有侵略性,却仿佛刻意将其遮掩了起来,显得似乎很温润平和,仔细品味,却仿佛火山爆发前的平静。

确认了,是个闷骚老哥。

任然这样想着,拱手朗声道:“不知道友大清早上山叫我,是有何要紧之事?”

“也不算要紧。只是碰巧路过,想请任然公子指教一番。”

“我哪里配指教您啊,我们修炼的路径不同,境界也是天差地别。”

“听闻任然公子潜心仙魔双修,现已有十环的功力。”史沃德淡淡道,“鄙人不才,目前渡劫十重,已完成渡劫,论实力……很适合与任然公子切磋。”

渡劫期之所以叫渡劫期,是因为修士要在该时期完成渡劫,至于具体是第几重的时候渡劫,就要具体情况具体分析了,是很随缘的事情。

任然仔细打量着史沃德。

这才意识到,这家伙没有他最初想的那么弱。

史沃德之所以是渡劫十重,并非他没有突破返虚的实力,破境这件事,往往只有资源不足的宗门和散修才会担心,大宗门对于破境过程中遇到的坎坷,有一套又一套的成熟解决方案。

修仙,也已经是个历史悠久的产业了呀。

而像史沃德这般,在大宗门里也颇有地位的修士,往往会在最后一重小境界多停留一段时间,积累充足后再选择破境。

所谓厚积薄发,莫过如此。

现在他大概有返虚二重或者三重的实力,来找十环的任然比试,理论上,确实没什么问题。

只是……

“为什么是我?”

任然走近史沃德,脾气很平和地问他,“你得说清楚,不然……我这人不喜欢莫名其妙稀里糊涂地跟别人大家。我喜欢和平。”

史沃德微微愣神,眼神定在任然白皙如玉的面庞,眸子里交替闪烁着不屑和恼怒。

咬咬牙,声音发沉。

“我想见识见识,小小年纪就能将我的妻子勾引得神魂颠倒的少年,到底是什么货色。”

此时山门前已经围过来不少看热闹的弟子,听见史沃德这番话,那一张张还带着些起床气的面庞,瞬间扭成了兴奋的形状。

任然则是困惑地歪头,缓缓打出一个?

哥,不是我勾引你老婆,实在是她……胃口太好啊!

光是任然知道的,在他进入凌云宗之后被季寒冰潜规则过的小男修,一只手都数不过来了。

他们当然不像任然这样招女孩子喜欢,所以,逻辑反推过去,那绝对不是任然的锅。

而且主观上他也并没有勾引过季长老,只是某次在书画店里遇到了,闲聊之间任然随口说了一些绘画艺术方面的见解而已。

如果这都算勾引,那任然可真是太罪大恶极啦。

“您现在心情不好,我知道。”任然沉吟道,“但您大可不必将怒火发泄在我身上,这显得你很没品。”

“你说谁没品。”

“我说你。”

任然无视着史沃德紧抿的唇,不卑不亢道,“出了那样的事情,本应我主动找你提醒,管好你的妻子才是,哪里轮得到你跑到我的地盘上撒野?”

周围一阵惊叹。

沉寂了三年的任然,再度利刃出鞘,锋芒依旧是那么耀眼。

突出一个字,狂。

史沃德挥挥手,制止了身后想要发作的剑宗弟子。

意味深长地看了任然一眼,转身走去。

“多说无益,比武场见吧。”

望着史沃德的身形渐渐走远,夏可儿鬼头鬼脑地凑到任然身边,“师兄,不是我看不起你,实在是这家伙不太好对付啊。你知道,他在渡劫十重停了多少年了吗?十年,足足十年了哇!”

“十年?”任然不禁感叹,“啥成分啊,魔族憋黄金舰队都没他有耐心。”

“具体我也不知道,不过我听说……他的剑意,很厉害。”夏可儿担忧道,“万一是师兄无法破解的类型,岂不是很糟糕?”

“也没多糟糕啊,没办法破解就硬碰硬呗。”任然无所谓地耸耸肩。

魔修十环,也是很顶的。

……

由于是招新和宗门大比的前戏,比武场上有一些正在练习的弟子,看到史沃德和任然一前一后进来,气场很严肃,索性也不练了,强势围观。

总体而言,修仙是很枯燥的事情,而在枯燥的日常里,若是能碰上看戏的机会,很少有人会放过。

甚至有几位长老也来了,任然看了一圈,没有看到季寒冰和宗主的身影。

转念一想,季寒冰这种道貌岸然的货色,自然是不可能跑出来让大家议论,甚至她人是否还在凌云宗,都要打一个大大的问号。

宗主没来则是因为,地位不对等。

史沃德在剑宗是某个山头的常务副长老,对标凌云宗的长老刚刚好,若是宗主跑出来迎接,就是纯纯的自降身份了。

地位这一块,东洲域的修仙者们一直都拿捏的很有分寸。

几位长老礼貌性地与史沃德寒暄一番,便乖乖走开,丝毫没有阻止他和任然决斗的意思。

他们不想得罪剑宗,也恰好想看看任然的底牌。

确实,他在棠风亭一击逼退季寒冰,可季寒冰属实有点水的,史沃德则是含金量很高的中生代修士,很适合检验任然这位重新崛起的双修鬼才的含金量。

杜睿麟长老甚至像个街头流氓般大喊道:“任然,干他丫的!”

任然有点尴尬,他知道杜长老和剑宗有仇,但这么搞属实是往他身上拉仇恨。

他倒是不怕史沃德爆种击败他,他怕的是史沃德急眼了搞出什么燃烧修为拼死一搏之类的戏码。

比试而已,认真就输了。

两人在比武场的两段站定。

凌云宗的比武场气氛很好,丝丝缕缕的云雾缠绕着楠木擂台的四周,从观众席上看去,有一种朦胧的不真切感。

而置身其中的比斗者,呼吸着带有淡淡药材味道的湿润空气,只觉得体内灵气充盈涌动,很想放开拳脚打一架。

“剑宗,幻海门,史沃德。请赐教!”

“凌云宗,任然。”

简短的自报家门,两人没有废话,几乎同时前冲,瞬间便战作一团。

史沃德的背后绑着一把长剑,剑鞘上有着斑驳的痕迹,但他没有使用这把剑,而是用灵气生成的气之剑,对任然发动凌厉的攻势。

即便是任然也不得不承认,剑宗的修士用剑,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对方的剑招,是很有条理的风格,严丝合缝,像一台精密的机床所输出的加工步骤,目标,便是压得对手喘不过气。

只要是技法稍有纰漏的修士,在这短短的几秒内,便会被史沃德找到破绽,一触即溃。

气剑是很典型的虐菜打法,像是围观的几位长老们,很少和能够凝聚气剑的修士对战,而在他们看来,任然也应该缺乏应对的经验才是。

可任然丝毫没有困难的样子,快速连续吟唱几记附着魔法,缠绕着魔气的环刃将气剑悉数格挡。

甚至还抽空反击,挥出一道椭圆形状的、薄如蝉翼的气旋,气旋的边缘是锋利的倒刺,竟是和那环刃相同的形状。

史沃德闪身躲避,可那气旋像是长了眼睛一般,在空中划过刁钻的弧线,咬着史沃德不放。

他只得在身前凝聚了小型的剑阵,格挡。

剧烈刺耳的声音过后,史沃德向后退了一步,肩头的衣物,裂开了一道口。

“打得好啊!”

杜睿麟击节赞叹,“虽然看不懂,但任然小友的攻击似乎很容易就能找到史沃德的破绽,而史沃德的猛攻却毫无用处……孰强孰弱,不用我瘦了吧?”

旁边几位长老连忙劝杜睿麟别乱奶,主要还是怕激怒了史沃德,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剑宗的“君子”们,心眼儿可都是很小的。

史沃德看着左肩那道裂口,微微发愣,嘴角扯动的笑容有些难看。

“一出手,便是杀招?怪不得寒冰能看上你……蛇蝎心肠的人互相吸引,再正常不过。”

“这算是哪门子杀招?”任然有点无语,“哥,咱们比试就比试,别乱联想好吧?”

“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客气了……”

“不是……唉,算了。”

任然放弃讲道理。

如果讲道理有用的话,他们还打架干嘛?

史沃德摘下了背后的剑,连同剑鞘,横握摆在身前。

那一刻,擂台四周的雾气消散,夹杂着灵气的狂风肆虐,竟是在史沃德的四周,掀起了混乱的风场。

而在那风场之中,史沃德的背后,一道剑客的虚影,浮现。

蓑衣,斗笠,裹在剑鞘里的剑。

看台上,拱火拱得欢畅的杜睿麟,神色也严峻起来。

“不妙啊……难道说,这史沃德,想要以任然为垫脚石……破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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