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然记得在阿德罗格旅馆赏花的模样,虚幻的背景还保留着过往的记忆。有形的宇宙是一个幻影,而我和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本不属于我们的感情。像父母和孩子,像姊妹与兄弟。

每当我回忆起他,就像看着一个幽灵:他算不上深刻的印象,身材修长,总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他的模样,让我想起了许多只存在于过往的人。

我们在1896的乌克巴尔相会,他递给我一本《几何学原理》,而我给他的却是博尔赫斯的《小径分叉的花园》。我们开诚布公的对彼此展示了所有条例,以及之后的计划。他的想法让我觉得有趣。

我好奇地问他是否有阿尔·D·罗伯特的书,他摇摇头否定。又对我说,他之所以不喜欢魔幻主义文学,是因为无法面对时间这种似是而非的变量。

他又提到自己憎恨繁殖,因为它使得完美的宇宙被迫扩散,他说,如果一个绝对完美的存在拥有无数个副本,那这份完美就是平庸的。

我对此感同身受。

在某个1963年,我和他再一次见面,这次见面,他给我指出了一个运算上的捷径。他说,如果可以做到让无限本身不断去自指与刷新,那它们之中赖以生存的生物,为了延续自己领地的【无限】性,就只能不断的扩张。花园只需要交给逻辑和进程,直到最后,一切都被一个不可思议的【终极宇宙】吞噬,超穷数也好,大基数也好,甚至是巨大基数,无论是多么千变万化的无限,也只会变成唯一的那个完美宇宙。

我表示很感兴趣,并打算就此一试。毕竟这对我来说易如反掌。

……

电磁的杂音在花园里尤为突出,一座日晷和几株橡树扎根在肥沃的泥土里,能量从这片锦绣之园流淌向【种子】,牧草上的昆虫吞噬着因果,而我则将养料覆盖在充斥概率的草原上。

有时,我凝视着色彩变幻不定的天空,思索着他的话,思索着如何进行接下来的宗旨。

这片花园是我的一部分,我也是这片花园的一部分。两者没有先后所属之分,也没有包含和被属于任何一者的概念。如同不可分割的器官,一个绝对闭合且合并的整体。

在暮色和晨曦共存的间隙,我开始了第一次种植。

我坚持用不完备的数学系统作为主导这片种植区的核心网络,将所有可构造和未完成构造的大基数纳入这片空白格中。花园的一部分被我完全腾空了,那片区域彻底空了出来。于是,我将无法证实的真命题和悖论空洞回收起来,单独列在一边。

最终的公式已经确定,花园的【种子】终于开始发芽。为了能让种植能够顺利进行。我也将自己作为哥德尔不完备定理的符号算入了进去。

科赫曲线勾勒出嫩芽间的间距,维度的花纹创造出了不同的生存空间。于是,我“割”开了自身,不再作为一个整体行动。这样便得以让公式更好的运作。

花园的系统允许存在既不能证明真也不能证伪的命题,我分裂的二重身和其他矛盾体分担了接下来的任务。【无限】的资源被重新分配。并随着种子一起演化。

我们这些无法被证明的命题,是超越逻辑理解和数理的矛盾本身,在高于存在和虚无定义的超验上,以对立统一的形式并存。

花园下起了雨。所有的样式开始革新,洪水冲刷了草地,翻转的泥浆颠倒了因果是非。直到一切又陷入寂静。

我对他们说,一切本该如此,也会一直如此,直至无穷无尽。

我们是什么?他们问。

我得已告知他们:

{我们是本应存在的孪生素数}

{我们是不成立的超滤公理}

{我们是ZFC中的连续统假设}

{我们是普遍大基数划分定理中的Ramsey和ErdÖs-Rado }

{我们是不协调的n—巨大基数}

{我们是高阶逻辑的错误}

{我们是先验的本体论矛盾}

{我们是transcendental}

……

transcendental们主宰了新的花园。

因为我先前的作为,他们叫我园丁,而同样享有此身份的还有我的二重身。我很乐意分享花园,在成为我们的花园前,我告知了他们我对这片领域的详情。

其他transcendental会按照我规定好的旨意完成接下来的步骤,这里很快会变得生机勃勃。

算法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再往后,在某个新宇宙的1988年,我重新见到他——或者说是他的一个副本。

我询问他还记得我们之间的事情。他却对我没有了任何影响。这让我有些遗憾。

我们在一家咖啡馆里重新聊起了有关阿尔·D·罗伯特的作品。欣慰的是,他并没有失去对阿尔·D·罗伯特的喜爱。他的手里正拿着一本《山川》;一本曾经属于我,但未来属于他的书。

他听得很认真,无论我说什么,他都在倾听。

一种久违的情感涌上我的心头。

我告诉他,自己见过很多个他的副本,但唯独有一个让我难以释怀。

桌子对面,罗迪带着些许玩笑的表情,微微坐正,好奇的问我叫什么名字。

“莫哲。”我对他说“我叫莫哲。”

{很高兴见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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