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知水哭干了眼泪,有些无助地环抱着膝盖,嗓子里残留着一些抽噎。
她拿出传音玉,想了想,还是注入了灵气。
时候已经不早了,父皇应该已经睡下,但南知水心里憋着一股子气,非要找谁倾诉一下才好,那么除了父皇她又能跟谁倾诉呢,从小到大,只有在父皇面前才能敞开心扉。
包括她来找任然,也是父皇鼓励支持的。
“既然心有不甘,那就当面问清楚;如果真的爱他,就不要过于在意他无可奈何骗你的事情;如果希望他补偿,那就缠住他,缠他一辈子。但是,切记,强扭的瓜不甜。”
恋爱这一块,父皇算是玩明白了。
但南知水不明白,她的脑子里迷迷糊糊的,来到樱空山之后,任然的态度过于强硬,她已经被打击得想要退缩了,她渐渐地接受了这一事实——任然确实不喜欢她,确实对她没感觉,那时候……确实是逢场作戏。
心里的希望落空,她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
传音玉快速闪烁起来,南知水有些惊讶,想不到父皇居然瞬间回复了。
“爹爹……”
“诶!我的乖女儿,怎么了呢?”一道有点欠打的中年男人声音,贱兮兮地传来,“要和他订婚了,跟我商量嫁妆?”
“没有啦……”南知水有气无力道,“我……”
“你感到棘手,因为你发现自己对他根本没有任何吸引力,而你,在这样的情况下,并不知道该如何追男人。”
父皇的话让南知水的心头轻颤着,耳畔仿佛掠过轰隆巨响,她咬着薄唇,轻哼着,“嗯。”
“又或者,你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或者你喜欢的只是被他宠爱的感觉,而你发现他真正宠爱的另有其人…… ”
“父皇,不要再说了……”
南知水忍不住又要开始哭,可她的眼泪已经没有啦,便只是揉了揉眼眶,怔怔地说出了四个字,“我想回家。”
“不,你不想。如果你真的想回家,你会直接卷铺盖走人,只要告诉刘伯,他很快就能带你回来,不是吗?”
好吧,确实是这样的。
人皇太了解自己的女儿啦。
南知水确实是很不甘心的,任然凭什么不喜欢她呀,明明她好喜欢任然的。
她跟父皇碎碎念了一通,期待着对方给出一些解决办法。
“这事儿……说来其实也简单啊,你想,你的风评,在他心里本来就不好,又经历了那种事情……人家不喜欢你也很正常,所以啊,你得努力扭转他心中的形象。”
“我很努力了呀。”南知水很委屈,“我都大老远追过来了,他态度那么差,我都忍了!”
“可是,对于任然那种桃花运旺到想吐的男孩子来说,这是基本操作啊。”人皇乐了,“你看,你还是没有摆正自己的位置,在他眼里,公主和邻家小妹没有任何区别。真心,真心啊我的孩子,想要得到真心就要拿真心来换,而不是在肚子里念叨,我付出的已经够多啦……这样的。”
“哦……”
“我给你个建议吧,你没什么恋爱经验,让你纯靠嘴皮子说动他根本不可能的,那不妨从头开始,以一个新的身份,重新开始跟他接触,让他看到你的诚意……嗯,比如说,成为樱空山的弟子?那他不就没理由赶你走了嘛,哈哈哈哈哈……你爹我真是个天才!”
南知水狠狠地愣了一下,脸上的神色很荒诞,“爹爹您认真的啊?”
“不然嘞?”
“他师尊能同意吗?那个女人,占有欲那么强……”
“没事,他的师尊,爹帮你搞定……哎呀呀呀,有人来找我喝酒了,先挂了啊。”
传音玉的光芒消失,南知水张着嘴巴望着它,叹气。
只能……按照父皇说的办了。
虽然。
父皇这人思维比较跳脱。
但,碰上事情还是非常靠谱的。
……
南洲域,玛尔嘉妮拉。
东洲和西洲之间的贸易,通常有两条商路可以走,一条是走魔堕湖,要装船,还要过海关,税很高,所以很多商人不愿意做。
还有一种方案是绕个圈,途径南洲域,几乎不用缴税,但有可能遭遇很多危险。
和宗门林立的东洲,以及魔族建国的西洲不同,南州是混乱的世界,没有秩序就是它最大的秩序。
玛尔嘉妮拉是千百年来商人们共建的重要堡垒,这些日子里遭遇了很强悍的妖兽袭击,于是便征召附近的修士前来除妖。
让商人们感到惊喜的,居然幸运地摇来了路过附近的两位,特别特别厉害的大佬。
此刻,夜已深沉,月色温柔。
在这座堡垒的郊外,无数飞剑组成的剑阵让地面显得斑驳,鲜血浸透了附近的土地,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味道。
剑阵的中心,一位面目沧桑的中年修士,身着麻布短衣和蓬松廉价的裤子,毫无形象地坐在妖兽尸体的脑壳上,掼着酒葫芦,往嘴里倒酒。
像极了云游四方、玩世不恭的散修。
而在远处,一席血色长裙、散发着冰冷与空灵气息的女修,缓步走来,几里地的距离,却在十步之内来到中年男修的身边。
男修打了个酒嗝,目光诧异地看着她。
“喂……上官,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是那么喜欢用缩地成寸出场啊,太土味了。”
“?”女修脸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一点都不帅,只是显得你像一个喜欢炫耀玩具的小女孩。”
“你也好不到哪里去,喜欢装成中年颓废散修微服私访的人皇陛下。”女修顿了顿,“不过,中年和颓废是不需要装的,你本来就是。”
被对方揶揄,南尧也不生气,反倒是开怀大笑。
南尧和上官樱空认识很久了。
他们都是那一代被寄予厚望的天才,南尧是先天道体,而上官是很微妙的虚灵根。
他们一起参加过洲际赛,一起打过魔修,一起杀过很多妖兽。
不过他们之间并没有产生过什么暧昧的故事,毕竟……南尧一辈子只爱过一个女人,而那个女人恰好是上官樱空的表姐。
至于上官这边,在遇到某个小家伙之前,她是坚定的独身主义者,并对表姐和南尧这种恋爱脑嗤之以鼻。
可后来……她才明白,所谓独身主义,无非是没遇到喜欢的人罢了。
表姐去世之后,上官樱空和南尧的来往便少了很多,一方面是他们都是身份地位很高的人,手头要忙的事情也多;另一方面,每次见面总是会想起她,两人总会伤心一阵子,倒还不如不见,将糟心事埋进心底。
这次在玛尔嘉妮拉的郊外碰上,也是巧了。
但正所谓无巧不成书,南尧恰恰需要和上官沟通一下。
为了自己的女儿。
“还记得你欠我的那个人情吗?”
“记得。”上官不露声色地瞥了他一眼,“怎么,想好要什么了?”
“想好了,你收我女儿为徒吧。”
……
上官呆滞了片刻,流露出警惕而怀疑的眼光。
“这很奇怪。知水的修炼,你一直不怎么上心的,为什么偏偏要我带她。”
“你是她的小姨呀。”
“可我根本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我……甚至整个皇室都几乎没人知道我是她小姨。”上官樱空突然想到了什么,恶狠狠道,“姐夫,你有话直说,别给我绕弯子。”
“诶嘿!”
南尧咧嘴一笑,“其实事情是这样的……我女儿吧,她这个,前些日子不是偷跑出宫玩了吗?然后呢,你说巧不巧,她居然跟任然搞上了……卧槽!别动手别动手……”
“南!尧!”上官樱空咬牙切齿,挥动着手里的铁鞭,发出恐怖的破空声,“你成心气我是吧?”
“不是,我怎么就成心气你了?”南尧躲在几把飞剑后面,探头出来,理直气壮道,“可是缘就是他喵的这么妙不可言啊!当时第一次听知水讲这件事,我也惊呆了……反正你侄女喜欢上他了,喜欢的死去活来,呜呜呜,你难道忍心看着可爱的小侄女封心锁爱吗?”
“所以我就得和我的侄女抢男人?”
“哎呀,这个……反正任然也不喜欢你,对吧?实话跟你说,任然也不喜欢知水,所以你们同一起跑线,公平竞争,这合理吗?这很合理。”
上官樱空气得身子发抖,却终究还是收起了手里的铁鞭。
她思虑了很久,有些虚弱道,“我得先回一趟宗门,我要搞清楚是怎么回事。”
“害,其实事情挺简单的,大概就是……”
南尧将从女儿嘴里听来的剧情,给上官复述了一遍。
听完之后,她倒是松了口气:“一段孽缘而已……罢了,那就依你吧,我收知水为徒。再怎么说也是我的亲人。”
南尧不露痕迹地贼兮兮地笑了笑,上官之所以答应,当然不可能是因为她和南知水的亲缘关系,而是因为,她认定了南知水不会对她造成什么威胁。
对于任然身边的女孩子,上官其实蛮宽容的,唯独对萧白茶,不能容忍。
任然太爱她了,那种爱恋深刻而宏伟,让上官觉得自己一点机会都没有,所以她要把萧白茶赶走。
这种做法,南尧其实是极不赞同的,但上官是很偏执的女人,他想劝也劝不动。
罢了,都已经是过去的事情……这样想着,南尧忽然又犯贱了,笑眯眯地问:“要是知水争气,把任然给迷住了……你该不会,把她的修为也废了吧?”
“开玩笑也要有个度啊,不靠谱的人皇陛下。”
上官没好气地说着,忽然低下头,声音带着鼻腔里的啜泣。
“我……我后悔了。真的,我后悔了,我不该那么做的……然然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了,我……怎么办呀,他永远都不会原谅我了……”她抬起头,泪眼朦胧地望向南尧,“姐夫,你说,我该怎么取得他的原谅?”
南尧沉默着,这是他第一次听上官樱空说后悔。
她是那种很干脆的性子,极少极少后悔的。
“你……这……我也不懂啊。”南尧挠着后脑勺,抓着酒葫芦嘬了一口,“嘶……你这种情况,话本都很难洗白的,他没法原谅你的。如果是写话本,一般来说,你这种角色会被写死。”
“那我死了算了。”
“别这样……东洲域需要你,宗门需要你,任然……他的羽翼丰满之前,也需要你的保护。”南尧沉沉地说着,“所以……至少现在,先好好地活下去,这就是你赎罪最好的方式,懂吗?”
过了不知多少时候,上官擦干了眼泪,又恢复了平时冷漠而锋利的气质。
“行吧,那我给知水让路。如果……和知水在一起能让他开心,我会支持的。”
“这很难说,一步一步来吧。”南尧想了想,还是问出了那个问题,“如果萧白茶能回来,你也会支持吗?”
“不会。”即答。
“……那恐怕任然这辈子也不会原谅你了。”
“那就不原谅呗。”上官樱空面无表情,“我也有自己的底线。如果他执意要去把小白茶追回来,那他们最好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
“啧,这才对嘛。”南尧轻轻地鼓掌,“这样才有大反派的气质啊。”
上官白了他一眼,离开了这被剑阵覆盖的土地。
也,是时候回宗门看看了。
PS:从今天开始,写三千字以上的大章节惹。
所以,每日保底改成一更。
如无意外,大抵是半个月后上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