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前。
姽婳门山秋高气爽,暮婉歌一个人蹲在小院,拿着一把破旧的芭蕉扇,扇着炉火,热气让她的额头,溢出一层细汗。
小院内静悄悄的,前几日,秋作与鹿瑾寄来书信,今日便会回到姽婳门。
她这个做门主的,久违的也有露一把小手,整几个绝味料理。
她满怀欣喜的打量着锅内煮的沸沸扬扬的黑水,上面还有飘在表皮泡沫的鱼骨。
真香啊。
暮婉歌心满意足的盖上锅盖,把扇子一扔,坐在旁边哼起了小曲儿,夕阳的余辉逐渐展露山头,她的耳廓微微颤动,清脆的脚步声,由远到近。
那是踩在台阶石块的摩擦声,有人上来了。
暮婉歌双手端着,走到院子的正门前,站在那里没有动,直到眼前蜿蜒向下的楼梯,冒出了脑袋。
暮婉歌微微怔住,却又仿佛在情理之中。
眼前的人素面朝天,一头银发垂在脑后,被偶尔席卷的微风吹散,露出光滑丝透的脸颊。
虽是一身简单的便衣,但她并未刻意低调。
白色的襦裙上,是一道细纹的龙纹,还有腰间下低垂的无暇玉璧,都在说这个人的身份来头不小。
暮婉歌站在原地,微微拱手为礼。
“想必,您就是帝姬大人吧?”
“姽婳门不亏是江湖最为神秘,却最具实力的宗门,明明不曾见过,却一眼能认出我。”银发女子只身一人,没有带任何的护卫。
虽为秋季,但还没到刺骨的寒冬,女子的肩上,还披着一件厚厚的绒毛披肩,小脸苍白,嘴唇还不经意间哆嗦了一下,发出轻微的咳嗽声。
她摸了摸嘴角,直起勾起的背,报出了自己的名号。
“大安,皇室第七皇女,倾寒雪。”
“姽婳门门主,暮婉歌。”
暮婉歌微笑躬身:“殿下里面请。”
姽婳门,一向自称拿钱办事,无论你是何人,只要付足银两,姽婳门都会为杀个人,除了逆天大恶,没有什么人是他们杀不了的。
但姽婳门驻地,普通人根本无法得知,在大安当中,只有极少人,知道姽婳门的所在地。
她们并未在院子里待,而是走进了屋内。
与屋外素雅的环境不同,小屋内的装修相当精致且有格调。
暮婉歌请倾寒雪入座,奉上了茶水。
帝姬大人严谨行事周到皆有口碑,此时坐在雅座当中,她的举足之间也是惯有的从容温韵,完美中游刃有余。
“殿下找来这姽婳门,是有什么想杀的人吗?”暮婉歌没有兜圈子,开门见山。
“是。”
倾寒雪点头承认,毫无半分掩盖。
暮婉歌觉得奇异,大安第七皇女,成年时便染上怪病,迁出皇宫,应该说没有什么血仇才对。
她端起茶水,送入嘴边,刚想饮。
“劳烦门主费心,我想下单。”
“杀我自己。”
“咳……”
暮婉歌差点一口茶水喷出来。
啥啥啥啥玩意?!
杀自己?
真就我杀了我?!
倾寒雪似乎料到了对方的反应,眉目之间温婉明韵,并未生气。
“那个……我确认一下,您想下单,杀您自己?”
“是。”倾寒雪的眼睛,眯成好看的月牙型。
嘶……
暮婉歌咧了咧嘴,这殿下莫非是有什么大病吧?她不敢问,也不敢说。
但又很好奇!
于是,暮婉歌挣扎了一阵,手指微微颤抖。
“您想找什么样的?”
“贵门最强的杀手,而且拥有严格的职业操守,以我为目标,且不会让我被其他人杀掉。”
“啊这……”
暮婉歌脑子里第一个想的,就是那个俊朗的少年。
秋作,目前姽婳门排行第一的杀手。
“殿下这是何意呢?”
原因,其实暮婉歌不需要过问,到底是什么样的,与她,也与姽婳门无关。
但没办法,这太劲爆了。
姽婳门也是第一次接到我杀我的单子,就离大谱,她太好奇了。
倾寒雪微微一笑,也并没有想过隐瞒,姽婳门口碑,人尽皆知,更何况,她也需要这个门主的青睐,奉献情报,拉近距离。
不亏。
“大安皇室现在内斗动荡,夺嫡之争已悄然开启,我虽说为女子,但也加入了夺嫡之涂,可自从我患疾起,势力已不如从前,甚至说就是一张白纸也不为过。”
倾寒雪喝了口茶,缓缓说道。
“但夺嫡之争一旦开启,你的实力已展出,敌人是不会放过你的。”
讲到这,暮婉歌似乎已经明白。
“那殿下,为何不放弃这夺嫡,安稳度日?”
虽然这句话有冒犯之意,但暮婉歌是个实在人。
“这或许是个选择,但自从夺嫡之路开启后,我也算是见识到了大安内部的情况。”倾寒雪摇了摇头。
“如将来皇帝之位在那些人手中,大安便会如同这夕阳,逐渐衰老,最后被人吞噬。”
一丝寒风,刮起了暮婉歌的灰发。
眼前的女人,哪怕说到这个地步,依旧平淡如水,像是一块冰,毫无情感的表露。
最危险的,也是最安全。
也是釜底抽薪,破釜沉舟的做法。
“比起那些常常猝不及防的暗杀,或许只防一人,会轻松许多。”
“殿下——”
暮婉歌吸了吸鼻子,弯起嘴角:“这样可以吗?要知道,我门下的杀手可都不弱,您要的,恰恰又是最强的杀手。”
她的意思很明显,我这的人,或许不比那些暗杀好防。
“无事。”
倾寒雪的手指,划着茶杯的弧口。
“如果真的被杀,也就证明我只能止步于此。”
说着,倾寒雪将茶杯里剩余的茶水喝了干净,她从袖口,拿出一张银票,拍在了桌上。
“这些,是定金。”
暮婉歌打着哈欠,拿起那张银票,下一秒,猛地凑近,眼珠子都快凸出来。
卧槽,这到底有多少个零?!
她立马抬起头,抬手紧紧握住倾寒雪冰冷的手。
“殿下如此放心我们,这单姽婳门接下了!”
好家伙,她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多到暮婉歌根本就没有想,直接答应。
“甚好,那我便告辞了,两个月后,我会在风雨山住上一夜,静候佳音。”
说着,她弯下腰,微微喘着气,打算离开。
暮婉歌盯着她的后背,夕阳拉长了这个皇女纤细,瘦弱的影子。
最终,她将银票对折,缓缓开口。
“殿下,我派出去的杀手,可是不达到最终结果,誓不罢休。”
倾寒雪拉开门的动作微微停顿。
她并未回头,而是清冷的留下一句。
“若可以,便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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