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上两个人去后院,【天使】在那儿,把她带回来,别让她死了!”
“好..好的..可是你..”
没有再理会身后的伙计,佩斯气喘吁吁地快速跑过一楼的大厅,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宅邸的大门。
凛冬的寒风卷入门内,拍打在佩斯惊慌失措的脸上。
在哪儿?她去哪儿了?
佩斯急切地在笼罩着宅邸的风雪中搜寻着珀莉丝的身影。
然后,在那不远处的小径上,佩斯看见了她:
纤细的双腿轻轻地踏在石板路上,如猫一般不发出一点声音。她背对着佩斯,穿梭于那片枯萎的葡萄藤之间,朝着宅邸大门的方向前进着。
“珀莉丝!”
风雪中,佩斯对着那个身影大喊着,慌乱且狼狈。
风雪中,白发的少女缓缓转过头,血红色的眸子注视着佩斯。
珀莉丝没有说话,夹杂着冰雪的寒风将她的头发撩起,如焰火一般在风中舞动着。她面无表情地盯着佩斯看了一会儿,随即再度转过身,踏上了前路。
注视着那个默默离开的背影,佩斯怔怔地张大了嘴。
为什么?
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
明明她是被害者,她才是那个被欺骗的人,为什么她什么都不说?
无数情感夹杂着迟来的悔意,驱动着佩斯的双腿不自觉地向前奔跑。他一头钻入风雪之中,追赶着那个离她越来越远的背影。
“珀莉丝!”
白发的少女没有再回头,她脚步轻盈地行走在石板路上,与这肆虐的风雪融为一体。
眼看着珀莉丝的身影越来越近,佩斯如着了魔一般伸出手,伸向那个暴雪中行走着的小女孩。
......
“珀莉丝!”
珀莉丝闻声转过头,她看见佩斯就站在宅邸的门口,正呼喊着她。
不,已经够了。
珀莉丝注视着佩斯那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的衣着上沾满了鲜血,显然,他刚刚经历了一场硬战。
真好啊,你做到了呢。
既然已经夺回了宅邸,那我对你已经没什么用了吧。
为什么还要呼喊我呢?
伴随着一阵异样的情感,珀莉丝撤回了视线,她微微低下头,继续踏着石板路朝着庄园的大门进发。
每次都是这样,不论多么努力地去相信别人,不论多么认真、尽心尽力的去帮助别人,别人在意的都只有这些“帮助”,从来没有人在意过她。
结果到头来只有她会一厢情愿地去相信“友谊”啊“同伴”啊这类东西,故事也总是会迎来和现在一模一样的结局。
珀莉丝颤抖着呼出一口气,自从她在洛顿的小酒馆中选择了相信佩斯之后,她的心中就一直害怕着这天的到来,即便在旅途中的那些欢声笑语与乌龙也一度让她有些沉醉,她心中的那个预感却一直萦绕着她。
到最后还不是落得现在这样,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孤独地行走在万仞山上。
那为何,还一直死性不改呢?
风雪中,珀莉丝感到视线有些模糊。
是风雪吗?还是...
“珀莉丝!”
佩斯的喊叫声再次从身后传来,伴随着越来越近的奔跑声。
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呼喊我?
【纯白焰火】也好,【巴别塔之刃】也好,对你们有用的不是这些吗?
难道唯独你要假装自己在意的是【珀莉丝·哈芙洱伽德】吗?!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珀莉丝闭上了眼,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滴泪珠从她的脸颊滑落。
待那脚步声临近她的身后时,珀莉丝猛地甩出蝴蝶刀——
......
“噌——”
佩斯只来得及看到珀莉丝一转身,一道红光便从自己的胸前划过。
没有痛觉,佩斯低下头,只看到那被他别在胸前的摩纳克家徽被斩落在地,在石板路上发出“铛”的金属碰撞声。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反应过来时,珀莉丝已经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了起来,眼泪如决堤的河水一般从那双晶莹的红瞳中涌出。
“爱德华是骗子,伊瓦尔是骗子,你也是骗子!!”
佩斯呆呆地注视着眼前的少女,他本有无数预设好的道歉、解释,但面对着情绪失控的她,自己却只能如鲠在喉般沉默着。
佩斯从没见过珀莉丝哭,或者说,佩斯其实很少见到她散发出什么强烈的情绪。她总是用那副面具武装着自己,假装自己并不是一个孤独行走在残酷世界中的小女孩。
然而,她就在面前,一个楚楚可怜的、在狂风中哭泣的小女孩。
“已经够了,我不要再听你讲话,我不要听!”
珀莉丝歇斯底里地大喊着,她低下头,任由那晶莹的泪滴穿过万仞山的狂风,坠落在雪地上。
刹那间,身边的风暴声逐渐远去,一切都安静了下来。佩斯只感觉脚底的石板路逐渐消失,随后是周围的庄园、身后的宅邸,周围的一片都被一片无尽的白昼吞噬。
佩斯的双手颤抖着,那股冲动再度涌了上来,他想要抱住珀莉丝,想要向她道歉,想要向她祈求自己应得的罪名。
哪怕是以死谢罪又如何?
然而,当珀莉丝再次抬起头时,她又已经恢复了那张如同戴着面具的淡然表情,仿佛之前的情绪失控都只是假象,只有那道泪痕依旧挂在她脸颊。
也许这么多年都一直是这样的吧?她无数次被欺骗,无数次被辜负,然后无数次在无言的沉默中戴上那副面具,遮住脸颊上的泪痕。
自己不过是又一个欺骗了她的人,和那群将她推向巴别塔之巅的恶魔并没有什么区别。
那自己又有什么资格道歉?有什么资格祈求她的宽恕?
在这寂静的白昼之中,珀莉丝缓缓张开了嘴,声音如初见时那般毫无感情:
“再跟上来,我就杀了你。”
周围的风雪再度笼罩在两人身侧,珀莉丝冷冷地看了佩斯最后一眼,就默默转过身,朝着庄园的大门前行。
“等..等等..我——”
佩斯还想要说些什么,他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不能接受他们就这样荒诞又无力的分别。
他想要追上去,即使迎接他的有可能是绝命的一刀,他也想要追上去,但他的双腿却如同冻住了一般站在原地,寸步难行。
他只能眼睁睁地注视着珀莉丝走进了那片愈发强烈的风雪,逐渐远去。
名为“家族”的枷锁已经拴住了他的双腿,将他禁锢在这座万仞山上。
凛冬已至,暴风雪吞噬了万仞山上的一切,树林、宅邸、还有那逐渐消失在佩斯视线中的、小小的身影。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