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今日太过刺激的关系,雪苑夜晚异常的平静,也不见那些眼线,秋作在小院里,夜里的风让他觉得有些发冷。
主卧外长廊还挂着红色的灯笼,秋作紧了紧自己身上的衣衫,盘坐在院中的老树下。
地上得雨点还未完全干涸,老树干枯的枝丫映射在地上有丝斑驳。
半弯半垂的月色挂在半空,给这夜里平添了几分清冷。
秋作刚从鹿瑾书院回来,鹿瑾师姐已经提前一步回去姽婳门,他没见到人,却见到了灰衣老者,他这次没收钱,而是给了秋作一张纸条。
他怀里抱着剑,从衣领里掏出那张纸。
上面只有一个字。
“静。”
灰衣老者说,这是师姐临走时留下的,如果秋作在此期间前去找他,便给自己这张纸条,若没去,就当做无事发生。
静为姽婳门同门之间的暗语,意思就是等。
秋作不知道要等什么,只是这段时间的风波让他更加觉得不自在。
他仰望着半空,一言不发。作为他退隐的最后一个目标,秋作从未感觉如此难缠,但却毫无排斥,这种感觉就很奇妙。
也许是想的出神,也没有察觉到沫沫正从他的身后走来。
“喏。”
一壶酒,递在了秋作的眼前。
“沫沫姐姐?”
“别叫我姐姐,我没弟弟,而且论年纪,你可能比我还要大一岁。”沫沫依旧是窄袖劲装,长发飘飘,一双黑珍珠的双眸在夜里透着光。
她白了秋作一眼,打开酒壶,浓烈的酒香让她的眼睛一亮,端着酒,送到嘴边,一饮而尽。
“呼……”
她爽快的啊了一声,嘴唇打着瓢,向后一靠,冲着秋作摇了摇手里的酒壶。
“你不喝么?外面冷。”
“喝。”
烈酒入喉,就像是咽下了一团火焰,一股温暖从腹中升起,他差点呛的咳嗽,捂着嘴角。
“没想到你居然喜欢烈酒?”
秋作以为像沫沫这样的花季女孩,应当喜欢柔和,甜一些的米酒。
沫沫将垂在自己脸颊两侧晃荡的头发抛在了脑后。
“我毕竟是护卫,经常代主人出席,扎在男人堆里,习惯了……”一抹红晕,悄然爬上她的脸颊,对此她也并不在意,只是悠悠的说道。
“今日,谢谢作公子了。”
“嗯?”秋作显然对这烈酒有些不适,半天没缓过来。
“虽说是主人的计谋,故意中计后,引发了这场风波,但如果没有你在的话,单靠我一人,实属无力。”
她谈笑着,举起酒壶。
“谢谢。”
秋作乐呵呵的,举起酒壶和沫沫碰了一下,一声轻响,有些空鸣,回荡在这片小院当中。他没想到在这里,这个姑娘居然给他带了几分侠骨柔情的错觉。
长剑依靠在秋作的怀中,黑色的长袍有些松垮,秋作垂颜把玩着手里的酒壶,黑色睫毛微微触动,沫沫在旁边看的有些痴呆。
她卷起耳边的垂发,犹豫了些许,方才说道:“以后你可以叫我沫沫。”
“嗯?”
“从今天开始,你我便是同僚。”沫沫不知是已醉还是半醉,抬手拾起脚边的一片枯叶,握着叶柄轻轻地旋转着。
“为了主人。”她的眼眸,在此时,柔情似水,却不失坚韧。
秋作看她,手指抬起了酒杯。
“沫沫还真是忠诚。”他似乎也有些醉了,眼神透露着欣赏。
“应尽此杯。”
“好,爽快!”
对于倾寒雪的身份,他今日不想过问,也不想试探,难得的好气氛,停留于此,也不差。
……
……
竖日,大安皇宫中,倾宇轩早早爬起,穿戴整齐,提前前往正殿,拜见当今的皇帝,安帝。
大安皇帝虽已过花甲之年,两鬓斑白,面有皱纹。但行动气势上,仍是雄威尚在,他坐在龙椅上,望着那些呈上来的折子,眉头紧皱,毫无舒展之意。
眼前,倾景余和倾宇轩两人正面面相窥,屋子里安静的可怕。
“你是说,黎候,夏庆两人企图玷污七皇女,可有依据?”
“是的父皇,儿臣昨日亲眼所见,并且物件也被儿臣扣下。”说着,倾宇轩从衣领口拿出那个黑色的陶瓷瓶。
“呈上来。”安帝放下折子,旁边的公公便走下去,双手接过黑瓶,呈递到了安帝的面前,后者拿过后,仔细端详了一番。
随后将目光,瞄向太子倾景余。
“你有什么说的吗?黎候不是平日里和你走的最亲?”
倾景余背后湿润,浑身燥热。他本想今早上朝,还能捞捞黎候和夏庆,但现在看来……希望渺茫,目前黎候王爷就是一条壁虎尾巴,必须得切除,哪怕他心中再有不舍。
趁舆论,还没有来到自己这边之前。
在反复斟酌了半响,他摇了摇头。
“父皇,儿臣也确实不知,这黎候,好大的胆子!”
“哼,倾寒雪病弱,朕让她出宫好生修养,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些小人……”说到最后,安帝面红耳赤,开始剧烈咳嗽起来。
“陛下……陛下息怒……身子要紧。”公公连忙拿来茶水,轻抚他的胸口。
“这些人,真是越发的过分了,老夏那个老东西,居然教出如此不成器的儿子,真是折尽了他的颜面!”
安帝拍着桌子,神色阴霾:“现在他们人呢?”
“已被扣押在刑部。”
“嗯。”安帝赞许的看了眼倾宇轩,容色稍显愉悦:“还是你果断,这点啊,太子也必须学学你。”
“父皇过奖了,太子殿下聪明睿智,文采飞扬,贯通储君之道,可谓大安之幸,我等自愧不如。”
“你……”
倾景余望着旁边阴阳怪气的倾宇轩,满脸的痛苦面具,他又不能反驳,憋的难受。
安帝何尝看不出这两兄弟的小动作,但他并没有阻止。
“既然此事由宇轩率先发觉,这件事……就交给你处理,可行?”
倾宇轩听罢,连忙叩首。
“谢父皇信任,儿臣定还七妹一个公道。”
“嗯。”安帝点了点头:“此事已定夺,刚好也到了早朝时间,你们两人,随朕一起。”
“父皇。”
倾宇轩跪在地上,并未抬起头,安帝疑惑的扫了他几眼,停住了起身的动作。
“宇轩,你还有事情?”
“儿臣唐突,但此事,非同小可,父皇应当明察。”
“哦?是何事?”
“关于夏公国,儿臣接着这次机会,从他的儿子那里,获得了一些讯息,夏国公似乎与前些年的走私盐案,有着莫大的关系。”
冰冷,从倾景余的指尖,一直窜到了天灵盖。
安帝的脸色立刻阴沉下去。
“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