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谢谢.......啊，不对！为什么要给我？”鲨鲨有些惊慌地接过了几乎是强塞过来的饮料。
“比起丢掉，给你会更好吧，我听说鱼形亚人都很喜欢汽水。”
“是这样没错啦......”
莉莉鲨抬起眼睛瞥了他一眼，手里握着迟疑要不要喝掉。
“中镜好玩吗？”
“起码我觉得比下镜好玩，因为有小柯在那里。”
“你好像对他的感情不太一样。”
“住嘴，不是你想象的那样。”
“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在交谈中莉莉鲨发现，这个男人虽然说话的时候面无表情，但总能从他的话中感到一丝笑意。或许他内心其实很开朗，只是受生活压迫无法展现真正的自己。
云层从天边缓缓来到了这里，遮住了上空最后一抹阳光，带着热气的风吹动了少年白色的发缕，一些回忆开始浮现在他的脑海。
“我也想离开这里，可惜做不到。”
“你缺钱吗？”
“不缺，做这行最不缺的就是钱。但我若离开这里，就会被其他顾客吃掉。”
“为什么？”
“规矩。”
莉莉鲨理解到了底层人的处境，他的人生被死亡紧紧束缚住了，不免心生可怜。不经意间，莉莉鲨又看到了他脸上的伤。
“你别看小柯昨天把你打得那么惨，其实他对其他人很温柔的。”
“嗯。我看出来了，本来我做这种工作就没人性，如果他真如你所说的那样，那揍我也是应该的。”
初雪晴说完这句话后站了起来，不打算继续深入话题。
“你要去哪？”
“去看看他们。”
“他们是指......那些被关起来的人？”
“嗯。”
“等等我，我也要去！”
莉莉鲨站起来，她咬咬牙，一口气喝光剩余的汽水，跟上了少年的脚步。
绕过两条街，两人来到了一个公园。因为没有路灯，所以有些昏暗。初雪晴从入口提了盏油灯，点燃后走进去，在光线中，前面的人也渐渐清晰起来。大概二十个人，大都不超过十六岁，中间有两个成年人，他们在睡觉。孩子们分成了几个小圈在做游戏，声音不大，笑得很安静。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短裙的猫形亚人站在他们身后静静地看着他们。
那是一个成熟的身影。她的双腿笔直地立在原地，灰色的短发下一双朦胧的眼眸略带着悲伤，无处安放的猫尾从裙下伸出，无聊地来回晃动。
“玥灵儿。”初雪晴叫了一声她的名字，猫形亚人回头发现少年，轻轻鞠了一躬。
“这位是店长的朋友？”
淡紫色的猫眼转动方向，看向了莉莉鲨，莉莉鲨接过视线笑了笑。
“你好，我是雪晴的朋友。”
“店长可没有什么朋友。”
“刚刚有的。因为她说想参观一下，我就带她来了。”
玥灵儿的表情有些惊讶，不过想到是店长的决定，也就默许了。
莉莉鲨从人群中仔细看了一圈，结果并没有看到柯云和自己提到的那个小女孩。她忽然明白了什么。而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她明白下镜底层的生活，因此也能理解为何这个不晦世事的少年会拥有那种死灰一般的眼神。
在两人交谈的时候，玥灵儿悄悄将手背了过去，双腿合拢换了个姿势。玥灵儿自认为动作很隐秘，但还是被莉莉鲨的眼睛敏锐地捕捉到了。此时，初雪晴正打算离开。
“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到时候我会把食材带回店里。”
“哎哎，等等我啊！”
两人又在附近转了好久，一句话也没说。大概是觉得烦了，路过一家咖啡馆的时候，莉莉鲨忽然拉住了他，把他带了进去并点了两杯咖啡。
他们坐在角落，有些昏暗，靠着几乎落地的窗户，淡黄色的灯光洒在桌子上。初雪晴拿起喝了一口，莉莉鲨头一次从他的眼中看到了别的感情。
“好喝。就是太苦了，加点糖会更好。”
初雪晴在自己的杯子里放了五块砂糖，在莉莉鲨的杯子里放了三块。
“放的糖不一样呢，有什么意义吗？”
“一般来说，顾客喜欢三块糖，只不过我喜欢甜一点的。”
莉莉鲨拿起杯子抿了一小口，好像和平时喝的也没什么区别。
少年握着咖啡，盯着一动不动，不知在想什么。
“你今年多大？”
“十八岁，玥灵儿二十三岁。”
“谁问你玥灵儿的年龄啦......”
“因为我觉得你接下来肯定会问的。”
“年纪小的那位却是店长，感觉很神奇呢。啊，说起这个，你注意到玥灵儿身上的伤了吗？她的腿上好像有淤青，侧脸上也有伤势。”
“没必要在意，平时放假她身上都有伤，她总跟我说是摔的。但今天没看到，因为穿的太严实了。
“平时是说......每次都这样吗？”
“嗯。”
“你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偏偏这次遮住伤？”
初雪晴仍然低头看着杯子一动不动，莉莉鲨却站了起来。
“小伤而已，又不会影响工作。”初雪晴抬起头，怔怔地看着面色慌张的莉莉鲨。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事，请别担心。”
莉莉鲨看了一眼表，因为紧张的嘴巴微微张开露出一排齐齐的尖牙。
确实只不过有过一面之缘，没有为她费那么多力气的理由，看到玥灵儿受伤，自己不知为什么竟觉得心里过不去。
“她不是你的助手吗？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情你会很麻烦吧？”
“这里不缺没有工作的人，如果玥灵儿出事了再换就行了。”
面对眼前完全没有行动迹象的男人，莉莉鲨只能咬咬牙自己一人前去。
鲨鱼亚人是很强的类型，即便面对坏人也有一战之力。
“玥灵儿姐姐几点回去？”
初雪晴也看了一眼表，：“应该已经回到咖啡馆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告诉我玥灵儿住哪吧，你要是不愿意的话我自己去就够了。”
初雪晴如实告诉她后，莉莉鲨夺门而出，只剩下少年傻傻地坐在原处。在他眼里，莉莉鲨的行为毫无意义，说到底她也只是个中镜人，无论玥灵儿的家庭状况怎样，对比其他底层人的痛苦都是彼此彼此，而假如某一天玥灵儿真的不在了，咖啡馆换人就是了，不会改变什么。
连自己都活在死亡的边缘，玥灵儿不过和自己处境相同而已。
说到底，玥灵儿是大人。她有着更丰富的人生阅历，她所做的事一定有她的道理，她没有向自己求助过，也就是她不希望自己为她操心。
想到这，初雪晴感到了一丝异样。
为了能在下镜生存下去，他会会控制做事时掺杂情绪，只考虑怎么做是正确的，时间久了，他差不多忘记了情绪波动是什么感觉。为什么他会忍不住对玥灵儿的事情带入感情呢？
他回想起玥灵儿来这里工作的第二个月，他问玥灵儿我们这样活着究竟有没有意义。
“可能您认为你死了以后不会有人关心你吧。请别这么想，如果我看到您被别人吃了会难过的，就算那样死了也不是死得其所。”
现在想想，那句话可能是支撑自己用痛苦的方式活到现在最主要的原因。
她今天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但为什么故意穿的那么严实，是害怕自己看到衣服下的伤吗？真的......不希望别人救她吗？
初雪晴看着对面空无一物的座椅，忍不住叹了口气。
“闲着也没事可做，还是去看看吧。”
他觉得，自己今天一定是受到了那个鲨鱼形亚人的影响。与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接触多了，思想就会奇怪起来。
“服务员，结账。两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