训练馆的地下室是一处极开阔的空间，约有球场大小。每隔二三十米才有一盏地灯，整个地下室笼罩在一片半明半暗的迷雾中。

高沅走到测试场上，只见那边有一个人影，隐没在迷雾中。黑色的长裙飘飘，似是一个女郎。

他突然想到，既然是诅咒之物的测试场地，说不定会有类似于鬼的东西，当即就起了疑心。

他双手按在了腰侧两样冰冷的事物上，那正是合金匕首与骨刺断片的刀柄。

“你终于来了。”从那边传来了沙哑的男声，竟是慕景的声音。

慕景走出半明半暗的雾中，来到光下。他脸色苍白，披一身破碎的黑色长裙。

这副模样看起来，实在是...让人忍俊不禁。

慕景黑着脸道：“你看上去很开心啊。”

高沅看着一身黑裙的慕景，一时间难以将他和那个不苟言笑的男人联系起来。

他憋笑道：“慕哥，你身上这件裙子到底是...”

慕景叹了口气：“不是说了，我在测试诅咒之物。喏，就是身上这个。”

高沅奇道：“这裙子就是你新兑换的诅咒之物？”

他细细端详，从忍笑慢慢变成错愕，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

慕景没注意高沅的表情，自顾自地说了起来：“原本我是打算攒2000贡献点，去兑换一件镜界社出产的储物型鬼镜。可是月初的时候，兑换处突然多了这件裙子。问怎么来的，说是原来的持有者需要换钱，又有特殊原因不想去‘鬼市’交易，宁愿以低于估价的25%在第九处出手。我了解这玩意的效果后，立刻决定，做完下次任务就入手。”

他继续介绍起了这件诅咒之物的功用：

【染血鬼裙】

【描述：一件破碎的黑色长裙，入手质感冰冷，给人的感觉阴沉，若是将其披在身上，也许能隐入那冰冷阴沉中吧】

【用法：穿上这件裙子，可隐蔽生人的气息】

【注意事项1：鬼裙需要染你的血以与你的气息混同】

【注意事项2：在其他鬼的认知中，你与那女鬼无异】

【注意事项3：穿戴时间过长，女鬼将从你的体内复苏】

总的来说，这是一件与【告死鸦羽】性质相同的，隐蔽性质的诅咒之物。只是多了一个奇怪的作用，其他鬼会将穿鬼裙的人视作女鬼。这也许会招致某些鬼的攻击，毕竟诅咒之间会产生冲突。

不过也许能开发出另类的用法，比如假借女鬼的身份来逼退弱小鬼物。

慕景苦笑道：“只是这玩意又要血——桃枝也要血，这样下去我只怕会贫血。”

高沅看着这件鬼裙，种种思绪涌上心头。他想起来了，那是一个月前，他还在南化之时，曾与李茗歌解决过地狱通信事件。

最后两人到达了位于教堂地下的秘密基地，取走了神父古寒收藏的诅咒之物。当时他选择的是【诡声收音机】和【缚魂索】这两件，他清楚记得，在余下的诅咒之物里，恰有一件黑色裙子，其作用也是隐蔽！

他神思遐想，她现在怎么样？她半个月前来过北城第九处，是不是她还留在北城？她主动进入阴影世界·北城一中，为的就是调查过去的某件凶案。只是在地下车库被无尽的残念围攻，才提前划“门”离开。她完全可能来现世的北城接着调查！

“喂，你在想什么呢...”一旁的慕景没好气地打断了高沅的发呆。

“欸，嗯，好...刚才你说到了哪里来着？”高沅回过神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慕景心里一动，顿感一阵恶寒：“他不会喜欢男人吧，看我穿这种东西...”

一想到高沅脸上那时而柔情，时而傻笑，时而皱眉的神情，慕景感觉就很不好。

他倒退几步，警惕地看着高沅道：“总之，你别发呆了，认真看着。接下来的测试才是关键。”

高沅暂且放下胡思乱想，好奇道：“鬼裙是遮蔽生人气息的，该怎么进行测试，难道是找只鬼来？”

慕景看了他一眼，心道：很认真地在讨教嘛...难道是我想多了？

他解释道：“这就涉及到一件诅咒之物了。或者说是诅咒之物的衍生物。不知你听说过‘息壤’没有。”

高沅失声道：“你是说那神话传说中的天帝之土？”

写作《葬经》的郭璞说：“息壤者，言土自长息无限，故可以塞洪水也。”

《开筮》曰：“滔滔洪水，无所止极，伯鲧乃以息石息壤，以填洪水。”

息壤是一种可以无限生长的神奇土壤，为天帝所有。是神话里的事物。

传说，鲧盗取了天帝的息壤，用以治水，以其无限增殖来阻塞洪流。

慕景道：“怎么可能有那种神话时代的东西...这份不过是最初那份息壤的衍生物的衍生物罢了，甚至丧失了自我增殖的特性。息壤本质上不是什么天帝之土，而是葬土，或称为坟头土。在上古时，有巫通过引导帝王陵墓怨恨的汇聚，获得了息壤。”

他指向地下室的尽头：“息壤被安置在那，自那之中会衍生出鬼。这些鬼只有最弱小的残念层次，一个普通人便可轻易制服。但是，只要息壤本身不被破坏，那么鬼便会源源不断地产生出来。而这，也可以拿来测试诅咒之物。”

高沅赞叹道：“神话传说并不全是无稽之谈，没想到息壤这种东西真的存在。”

在后世常见的说法中，鲧因为治水不力，而被诛杀，禹自父腹诞生，接替治水。以疏导代替阻塞，终于将水患解决。并因此大功绩，而得到舜帝禅让，成为下一代的部落联盟首领。其子启接替父位，建立夏朝。

可是在《山海经·海内经》则云：“洪水滔天。鲧窃帝之息壤以湮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杀鲧于羽郊。鲧复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点出来鲧被杀的原因不是治水不力，而是“窃帝之息壤以湮洪水，不待帝命”。

他又想到《天问》中的一段：“不任汨鸿，师何以尚之？佥曰何忧，何不课而行之？鸱龟曳衔，鲧何听焉？顺欲成功，帝何刑焉？”便是说鲧得众人信任，治水有效，却还是被诛杀。隐约透露出阴谋的味道。

如果说息壤这玩意真存在，那么《山海经》更贴近事情原貌。息壤作为帝陵中诞生的诅咒之物，伴随死去的帝王受万民祭拜，其上汇聚加持的万千意念堪称恐怖。必是当时统治者手中极重要的诅咒之物。窃取息壤是不可赦的重罪。

至于《竹书纪年》说：“尧幽囚，舜野死。”显然，凭治水上位的禹对父仇深深介怀，放逐了舜。

当初那份被窃取出来的息壤已然遗失，但其衍生之物，却随茫茫禹迹，布在九州。

慕景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还有两分钟就是下午四点。那鬼就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