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第一道裂纹为开始，一道道细小而又密集的裂纹，随着金色光刃与圣光大剑的攻击布满暗金护罩表面。来自狄多尼与德曼的每一次挥击，都会引得摇摇欲坠的护罩颤动数下。

三位天使被伊达尔用术式控制开始自杀，用于防御的护罩在天赐勇者与圣骑士的围攻下即将破碎，但距离血色法阵彻底完成，依然遥遥无期。

对于诺查来说，此刻他的情况已经不是危急可以形容的了。可即便如此，诺查依旧没有任何动作，只是静静立在满是伤痕的暗金护罩之后，仿佛等待着死亡的降临。

不，动作还是有的，他在笑，宛若一位真正长辈看着成长起来的晚辈般，慈祥而又欣慰的笑着。

可这道笑容落在狄多尼与德曼的眼中，却让他们二人忍不住生出数分恶寒，仿佛这个毫无作为的老人，正在准备什么一般。

缓了口气，心跳莫名加快数拍的狄多尼忽视掉不断跳动的右眉，宛若金色流光的长剑自空中略微一晃，随后快速从护罩前抽离。

身体后退半步，握在剑柄的双手随长剑斜举入脸侧，眼皮略微低垂将金色瞳孔遮蔽小半，狄多尼张嘴在原地深呼吸数下，对着一旁将圣光再次砸入护盾的德曼瞥了瞥头。

脑袋轻点一下，德曼停下手前进攻动作，退到了狄多尼身旁约十米之外的位置。

吸气……

吐气……

莫名加快的心跳在深呼吸中逐渐平复，而狄多尼身前的气势也在这一呼一吸间，变得愈发锐利起来。

气流在汇聚，或者说，能量，正在快速聚合。

璀璨的金芒从长剑褪去，露出剑刃原本的银白色彩。但无论是十米之外的德曼还是瞎了眼的诺查，都察觉到了一丝比起之前金色光刃还要危险的气息。

如果说德曼是凭借感官与战斗经验判断出了狄多尼此刻的恐怖，那对于诺查来说，他几乎是亲眼看着本是璀璨的金芒逐渐收敛，最终在此刻，化作了一柄锋利到令诺查眼睛都产生疼痛幻觉的透明利刃。

‘天赐勇者（他）想要在下一击直接击破护罩吗……’

感受着几乎要将自己全身割裂的锋芒，诺查翘起的嘴角稍稍平复，攒在木杖前的右手又用力几分，即便诺查自认早已看淡生死，但在无色利刃一点点出鞘的等待间，他的内心还是忍不住产生了一丝动荡。

时间缓缓流逝，随着狄多尼蓄力的持续，在他摆出架势的第三秒，距离诺查三人较远的持盾骷髅与从一旁赶来的姬乐欣也同样察觉到了那道无法忽视的锋芒。

目光在远处双脚分开双臂高举的金发少年身前停留一秒，姬乐欣转过头，将视线放在了一旁的少年身上。比起关注狄多尼又放出了什么招式，姬乐欣更加在意伊达尔此刻的情况。越过盾卫高大的身躯，狄多尼看着依然没有将手掌从额头放下的伊达尔，双膝曲起，将手掌递到他的身前。

“还有意识吧？能站起来吗？”

看着眼前突然多出的一团肉色，即便伊达尔勉强借助声音辨别出了来到自己身前的是姬乐欣，但来自脑袋的痛楚却让他连说出一句完整的话语都十分艰难。

将脑袋向左偏移些许，待过了数秒后，又将其艰难地歪向了右侧。将这摇头动作用数秒的时间完成，伊达尔便再次陷入了与痛楚的交战之中。

亡灵操控带来的副作用会在最开始处于疼痛的极限，但只要撑过最猛烈的前期，随着时间的流逝，这道因消耗大量精神而出现的无名之痛便会逐渐消退，最后变成隐隐的头痛。

‘所以……’

咬紧的牙关为胸口送入一口并不香甜的空气，眉头自额前皱出一道倒八的伊达尔刺入被手套包裹掌心的右指又攒紧几分。

‘一定要赶在出现变故之前恢复啊！’

将伊达尔的状态收入眼中，即便姬乐欣之前就预想过伊达尔在释放完操控天使自杀的法术后可能会出现什么副作用，但未曾想这个法术居然对他的伤害如此之大。

‘等等，伊达尔之前在遗迹森林里不也使用过这个法术吗？为什么当时的他没有……’

与持盾骷髅一左一右护在伊达尔身旁，姬乐欣侧目瞄了眼远处依然在与自己被白光缠绕的双臂拼命角力的两个鸟人，心中的担忧，却没有丝毫减少。

在半个月前与巨猪的战斗中，伊达尔也曾使用过同样的术式，但那时候他用完法术后，似乎一点异常也没有才对。此刻对于伊达尔亡灵操控的效果一无所知的姬乐欣除了守在少年身前外，无法为他提供任何帮助。

正当姬乐欣思考伊达尔使用这道法术的代价究竟是什么时，距离持盾骷髅与她本人数米之外的铁剑与战锤天使，有了新动作。

锁甲因手臂颤动发出“咔咔”细响，即便两位天使再怎么支撑，自我意识早已消逝的他们根本无法抵抗来自亡灵操控的控制，在坚持了将近一分钟后，彻底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噗呲！

附着暗金光彩的剑刃与头盔交战数秒，成功突破头盔阻碍，刺入腐朽的脑中。光刃入额，却没有因此停滞，白芒压进，被光芒环绕的手臂也随之将剑柄深入数分。半秒后，伴随一道血肉割裂的刺响，深入脑袋的铁剑自后脑探出，狠狠撞在了位于脑后的头盔上。

呼——

硕大的战锤随手臂挥舞带起一道劲风，直直砸进主人几乎只剩表层的脖子。而覆盖在脖子部位的锁甲，也在战锤撞入的瞬间被携在锤面的力量绞成一团。

……咚！

一声闷响，带起一圈肉眼可见的气浪，从战锤天使身前爆起。与气浪一同窜起的，还有一个飞入空中的圆形黑影。

环绕在天使躯体的光流散落入空，与空中尚未消散的暗金光芒交融，为昏黄的仓库填上数笔纯白色彩。

暗金色的光翼自脊背虚闪数下，最终碎成无数光点，消逝于混入数缕白流的昏黄世界。光翼消散，同时也预示着铁剑与战锤天使，彻底失去了生息。

目送星点飘起，诺查默默看着这片仓库归属于他最后的两个“助手”离去，却没有对此做出任何阻拦或是抵抗。

眼眸垂落，眼皮越过浑浊的瞳孔，将老人的眼睛彻底闭合。因直视光点而昂起的头颅垂落身前，静静等待起那柄利刃的出现。

诺查可以抹消伊达尔的法术吗？

或许可以，或许不能。但在三位天使尽数消亡的现在，孤身立于残破护罩之下的诺查已经用他的行动，为他的选择给出了答案。

哐当。

被战锤打飞的物体在空中旋转数秒，在一道金属与石面的碰撞声中完成了它的谢幕。

伴着身后的脆响，金发少年脚尖踮起，一对金瞳直指护盾，在这片被昏黄与纯白统治的世界中，一柄利剑，绽出了属于它的寒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