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发少年打了个寒颤，从睡梦中睁开眼睛，他从桌上爬起，揉了揉发酸的脖子，店内同往常一样，助手正坐在旁边观察着店内的动向，从她的眼中看不出一丝劳累的迹象。
“玥灵儿，该换班了。你睡一会吧。”
助手听到少年呼唤，动了动灰色的猫耳朵，笑着冲他挥一挥手：“没关系店长，我还很有精神。”
“你已经两天没睡了。就算是亚人，身体也快到极限了。”
“店长为什么这么清楚我的身体呢？”
少年用手轻轻叩了一下玥灵儿的脑门。
“啊，好疼......”
“就算是为了生意着想，如果我们两个同时撑不住了，谁来经营这家店，睡着时会被吃掉也说不定。”
他盯着助手的眼睛，用眼神告诉她：“别逞强”。
玥灵儿有些不高兴，灰色的猫耳动了动，伸开双臂用力伸了个懒腰，嘴巴张的大大的，跟着哈气一起吐出了身体的疲倦。她趴在柜台后面，从外面看能看到一只小小的三角形猫耳立在那里。
少年看到助手睡着了，便坐起身来漫不经心地查看店内的情况，这个时间人比较少，恐怕对外面的世界来说正值午夜。
本来，这家店只有他一人，他也曾是原店长的助手，店长的年纪很大，到不得不退休的时候就被吃掉了。后来，他在门上贴了招聘公告，第二天就有人找上门来了。没错，这个底层的世界不缺没有工作的人，尽管知道这是高风险的工作也有人愿意做。不如说，越高风险意味着赚的钱越多，也就越受欢迎。
这座城市两极分化很严重，有钱人和穷人各占三分之一和三分之二，穷人不一定永远都是穷人，只要你有能力干的下脏活，一夜暴富这种事情很容易。
白发少年是个孤儿，从记事的时候，他记得自己来自一个水沟旁边，好在，垃圾堆得像小山一样，不至于饿死。他尝试进入城里生活，结果发现像自己一样的孩子很多，他害怕和他们在一起会遭背叛，于是多年下来靠自己一个人努力填饱肚子。
这家店什么时候诞生，存在了多久，他也没心思考虑。
有时，觉得累了，他会以店内装修为借口休息几天，将后厨的“食材”们放出去溜达，他不怕他们逃跑，因为他们正是无处可去才来到了这里。所有卖出去被吃掉的人都是自愿来到这里的，他们的家庭都很穷，穷到不出卖自己就换不到钱的地步。他们的工资很高，进来的时候，会签署将工资转让给谁，即便按照东六西四的规矩只能拿到六成的钱，也比很多人一辈子赚到的钱都多。
他的顾客是亚种人，也有和普通人类看起来无异被称为特种人的人，这个店存在的意义就是服务他们。
不过，在黑暗里，就永远不会安宁。
门忽然被轻轻推开，有位戴着兜帽，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的人走了进来。
白发少年注意到了此人，他的身材瘦小，身高不过一米六几，从气质上来看是个男性，应该是个普通人类。从来者的眼神上来看，他是来找麻烦的。
每过一段时间，大概就会有这样一个人出现，之前那些人来的时候店内人比较多，所以会有强壮的亚人阻止。那这个人，很明显等人少了以后才来的。
少年离开椅子，双手撑住柜台从后面跳到黑衣人面前，他从帽子下面看到了一双清澈的眼睛。
“请问要喝点什么。”少年希望他只是个不识时务的外地人，路过此地想随便喝些东西。
“哦~原来你们招待客人的时候都会从后面出来啊，服务态度真好，难怪这么多人。”
少年转身从柜台拿起一个玻璃杯，取出一袋茶叶放上，倒入一壶热水。
“红茶可以吗？是本店的特色饮品。”
座位上坐着的几个女特种人很快察觉到了气氛不对劲，她们匆匆收拾东西，迅速离开了咖啡馆，离开时她们还在相互交流，嘴里埋怨其他人打扰了自己用餐。
走的人都没付钱，好在人不多，损失不算太大。对于这种情况，少年也只能接受了。
黑衣人好像早就忍不住了，店内无人后，他回转过身，猛地一脚踹在了少年的腹部，少年挨了一脚瞬间身体腾空飞了出去，狠狠摔在地板上。
“你明明是个人类，为什么要做这种事！”黑衣人的声音里充满愤怒。
这种问题少年连回答都懒得回答了。他紧握洒掉红茶的水杯，从地上爬起后揪住黑衣人的衣领用尽全力朝他的头部砸去，但对方的身手异常灵活，一个闪身躲过后一拳击中少年的侧脸，“彭”的一生脆响，少年打了个趔趄，鼻孔窜出两行鲜血，摇摇晃晃地倒在柜台旁。
黑衣人不依不挠，他蹲下来，抓住少年凌乱的头发，对着另半边脸又是一拳，见少年没反应，他将少年扶起来，扇了他两个耳光让他清醒。
“带我去找其他人，他们一定被你关起来了吧？”
少年带着模糊的意识点了点头，他不打算继续打架，无力带他走入后厨，掏出钥匙打开门后便再次靠着墙倒在地上。
“为了钱就出卖同类，真是废物。”黑衣人低声骂了句。
推开门，里面的景象让黑衣人吃了一惊，门内被绳子绑着的人们见到他，更是吃了一惊，发现看到的不是白发少年，一位人类小女孩先开口了。
“大……大哥哥，你是谁呀？”
黑衣人回过神来，连忙上前解开了小女孩身上的绳子。
“哥哥是来救你们的，来，我带你们逃离这里。”
黑衣人拉着小女孩要往外走，但解开绳子后地小女孩却无动于衷，她被拉着走了两步后，突然挣脱开黑衣人的手。
“逃……大哥哥，你不是新的店长吗？店长哥哥去哪里了？”
小女孩有些慌张，她小跑几步出了门，很快发现倒在一旁浑身是血地白发少年，小女孩跪在少年身边，拉着他的手大声喊着“哥哥，哥哥……”。
黑衣人见状有些懵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发生这种情况。黑衣人急忙来到女孩身边，他再三对她强调，自己能带她离开这里，打破被吃掉的宿命，过上普通的生活。
小女孩的眼角含着泪水，抬起一双苍白空洞的眼睛看着黑衣人，看着那双和自己完全不同，来自不同世界的眼睛。
“出去？那，你能给我钱吗？”
黑衣人一下愣住了，他无法想象一个可爱的女孩能说出如此空洞的话，空洞的让人害怕。
“就算你带我走了......我的妈妈还在病床上等着女儿的钱，你能给我吗？你能治好我妈妈的病吗？”
小女孩的话里不带一丝感情。黑衣人咬了下嘴唇，他跪下双手抓着女孩的肩膀，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对她说：“相信哥哥，等带你出去后，哥哥一定会给你钱的，好不好？”
小女孩不买账，用力推开他，问道：“我凭什么相信你？那他们呢？你不是来救我们的吗？他们的钱呢？”
面对小女孩的追问黑衣人张着嘴巴，嘴里说不出一句话，看着这个小女孩比起逃命更关心那个将他们囚禁起来的人的样子，他只能紧紧咬住嘴唇。
终于，黑衣人站起来，冲出了咖啡馆，只留下了飞奔的脚步声。
许久，少年在小女孩的呼喊中缓过神来，他脸上的血迹已经被擦拭干净，鼻孔堵上了一截纸巾，想必是小女孩为自己清洗的。
女孩见少年醒了，扑上来搂住了他的脖子，少年看到她也带着温柔地笑容摸了摸她的头。他扶着墙吃力地站起来，随后从地上捡起被解开的绳子，叫小女孩背过身去。小女孩欢快地转过身，少年轻轻地为她系上了绳子，随后关上门，再次锁住。
他回到柜台，尽管店内没人，还是没有趴下，而是老老实实地坐着。 他在挨了那个黑衣人一顿打后，精神好了许多。
又过去很长时间，玥灵儿醒了过来，她迷迷糊糊地伸了个懒腰，揉着惺忪的眼睛回头面向少年：“早上好，店长。”
少年也扭头看了她一眼。
“嗯。”
玥灵儿很快察觉到了他的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子也红红的。
“呀！店长，你刚刚和人打架了！”
“准确来说是挨打。话说你睡得真香啊，那么大的动静完全没有吵醒你。”
“对……对不起！因为实在太累了……对方是个很凶的亚人吗？”
“不，他是个人类。而且应该是中镜的人，和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那……你叫醒我让我来对付他不就好了？”
“所以说你睡得太香，无论怎么叫你都醒不过来。”
“真的是这样吗？我自罚一星期的工资吧……没想到中镜的人竟然会找到这里，真是多管闲事，明明他们根本理解不了我们的生活。”
“嗯。如果可以的话，我也不想了解他们的生活。”
“店长，明天要不咱们休息一周吧，你伤的这么重，最好去医院看一下，最近不缺钱，而且，已经连续干了半年了，我有点想念父母，想回去看他们一眼，行吗？”
少年同意了。他很没主见，毕竟平时唯一能与自己对话的就只有玥灵儿了，如果她提出了要求，自己就不会拒绝。
于是第二天，少年用店铺被砸为由，停业一周。
少年想起了黑衣人，难得的叹了口气。
这家店，即便真的被砸了，也会重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