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判者有意为阿列克谢父女制造对话的机会,可是阿芙乐尔端着盘子就回自己卧室了,让阿列克谢根本无从开口。
住进来后没几天,阿芙乐尔就允许斑猫来自己房间睡了,而审判者还是睡沙发。吃过饭,借着哄斑猫睡觉的名义,审判者敲开了阿芙乐尔的房门。
女孩正伏在书桌前奋笔疾书,写下一些忧郁的文字。审判者把斑猫推进门便没再管她,开门见山地对阿芙乐尔说:“阿列克谢相信幻魔的事了。明天开始他会早回家,并且请人来保护你。”
“嗯。”
阿芙乐尔心不在焉地答道,笔尖还在一刻不停地耸动。
“他还让我跟你说声对不起。”
停顿了一下,阿芙乐尔嗤之以鼻,继续专注于写作。
审判者深吸了口气,坐到床边,淡淡地说:“阿列克谢不像是会害你的人。招来幻魔的,其实是想死的你自己吧。”
“那又怎样?你要来搭把手吗?”阿芙乐尔立刻没好气地说。被看穿的感觉让她心里产生一丝不爽,同时阿列克谢对外人倾诉过去的行为也让她不高兴。
斑猫抢着说道:“阿芙乐尔时间未到,就算咱帮忙也不会死的喵。”
“你别乱插嘴,”审判者按着斑猫的脑门,把她推倒在床上,又对阿芙乐尔说,“你们家的事,我不想过多掺和。但我只是想说,活着有时没你想的那么糟,乐观点对谁都没坏处,不是吗?”
他顿了顿,指向正冲他做鬼脸的斑猫:“你要是能像这个小傻子一样,我保证那只幻魔不会再困扰你。”
“幻魔的行为,会以人的意志为转移?”阿芙乐尔充满怀疑。
“简单来说,是的。别问我怎么知道的,我杀过的幻魔可能比你听说过的都多。”
阿芙乐尔始终没有停下笔。她又写完一段,这才悠悠地说:“反过来说,只要我意志够坚定,那只幻魔也不会被区区手电筒的光赶走?”
听懂了阿芙乐尔的话外之意,审判者知道自己的口舌白费了,不禁有些懊恼。他赌气似的说:“理论上是这样,如果那只幻魔确是因你而生,你又一心求死,外物是很难阻止它的。如果你真的觉得你母亲把生的机会让给你是为了让你每天在恐惧和内疚中煎熬的话,我可以让那只幻魔帮你实现愿望。不管怎么样,明天我就不在你身边了,等我回来的时候如果看见一具尸体,也不会为你感到难过。”
“你……要走了吗?”阿芙乐尔突然感到一丝舍不得。
虽然只相处了短短几天,但审判者已经几次救过她的命,又与她聊过不少天;斑猫更不用说,自带宠物属性的她早已成了阿芙乐尔的朋友,这两人突然要走,让阿芙乐尔的心里一下子空落落的。
另外,审判者做饭的手艺真心不错。
“有些事要去调查一下,可能会花几天。调查顺利的话,我应该很快就会离开吧,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回来了。呵,我以为你会很乐意重归清净呢。”
阿芙乐尔低下头:“我当然乐意。不过……没事的时候和斑猫回来看看,我也是……欢迎的。”
“好耶!咱以后要经常找阿芙乐尔玩喵!”斑猫欢呼道。
“赶紧睡吧,明天你还要跟我出去一趟。”审判者对斑猫说完,便起身离开阿芙乐尔的房间。临到门口,他又回过头来,对阿芙乐尔说:“你也是。晚安。”
关门的轻响。阿芙乐尔撕下正在写的稿纸,慢慢揉成一团。
从审判者进门的那一刻,她的思路就已经全乱了,写下的全是些鬼画符,这点审判者应该早就发现了吧。
她保持着写字的动作,只是为了装作不在意的样子。事实上,审判者的话已经让她产生了很大的动摇。
自己,是真的想死吗?
还是,只是想要逃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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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一大早,审判者饭都没吃,就戴上墨镜帽子,牵着斑猫出了门。
经过审判者的耐心教导,现在的斑猫已经能自由地在人形和武器形态切换了。此刻她就听话地化为一只爪,老老实实躺在审判者的双肩包中。
条件是审判者要请她吃小鱼干。
就这样,一人一爪(?)来到了堪萨尔的空港,审判者利用伊斯塔莉制作的假手环顺利通过了安检,搭上了开往高卢城的空艇。
昨夜,阿列克谢除了谈心诉苦之外,还带回了一条重要消息:Nova的人间体为安渡因等人锁定了莉丝·炎伤最后出现的地方,即高卢城的胜利门广场。
他还带来了伊斯塔莉的亲笔信,信中详细说明了安渡因与拉兹瓦尔联手的事情。
审判者倒不是很害怕这个盗版的自己。曾与之共生过十年的他知道,安渡因虽然手握长子的权能,可以吸收其他幻魔,但这种吸收是一次性的,幻魔的力量耗尽后相应的能力便永远不能使用了,而长子自身不过是个移动魔法反制装置,几乎没有什么战斗力,认真起来安雯都可以吊打他。
所以,只要安渡因别在自己和其他高手过招时出现抵消他的魔法,审判者对他是没有一点顾忌的。
相比之下,审判者更担心莉丝的事。
拉兹瓦尔需要莉丝的血脉破译《构筑原典》中的加密部分,但这不代表他会保护莉丝。既然已经出卖过莉丝一次,审判者毫不怀疑拉兹瓦尔会做第二次,区别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佑替莉丝挡刀了。
[对手是士官长,赵家的王牌打手,莉丝身边应该只剩一个断手的A级改造人,似乎没什么胜算啊……但愿士官长没有直接杀死那丫头,不然要破译《构筑原典》可真就难如登天了。]
一路思索着,不知不觉,空艇便已在高卢城降落。
第三区的高卢城,在外国人看来,算是为数不多的“正常”城市了。这里既没有下层的苦闷压抑,也没有上层的纸醉金迷,以文员为主的居民群体在这里有条不紊地工作、生活、学习、研究,四处透着一股文明平和的气息。
审判者翻阅着刚买来的地图,一路打听,向胜利门广场靠近。
作为一座旅游城市,其标志性景点自然不难找。很快,审判者就顺着人流找到了那座古朴的石质拱门建筑。
“就是这儿吗?看上去,好像没有经历过很激烈的战斗。”审判者自言自语道。
他注意到,广场的角落里拉起了警戒线,围住一片破碎的路面。在这座充满历史古迹的城市中,这片小小的废墟并没有引起游人的注意,人们只当是待保养的景区建筑,只有审判者一眼看出,那是最近的战斗留下的痕迹。
[钝器重击,还有,锐器的斩击。岩石地面裂开三公分宽、五十公分长,不是普通的刀剑,是铭器砍出来的。佐在这里和士官长交过手,但……只有一两招。]
审判者走近些,摘下墨镜,蹲下去查看。地面没有血迹,也没有洗刷的痕迹,看来佐是真的防住了,没有受伤。
再仔细一看,旁边草坪的泥土里隐约藏着些灰白色的物质。
审判者用指尖捻起一点土来,施展解析术。
[白色,粉末很滑很细,是K33型震撼弹,内容物爆燃闪光后会留下这种物质。]
他把墨镜戴回去,拍掉手上的土,自言自语道:“问题是,像佐这种强攻型的改造人,一般不会配备震撼弹这种小玩意的。他那一拳可比这震撼多了。”
审判者站起身,向四周张望一圈,却失望的发现周围没有更多线索了。佐和士官长的交手,似乎只有这一处,似乎只有这一招。
但这显然不可能。
赵家内卫审判者曾领教过,是一群不论是非、只知道完成任务的杀戮机器,主人叫他们除掉莉丝,不见点血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呢?
就算那枚不知从哪来的震撼弹把士官长砸晕过去了,以佐那么大的目标,想要逃脱绝非易事。
莉丝和佐的资料审判者都托阿列克谢查过,两人均对高卢城不熟悉,也没有主场作战的优势。这种情况下还能逃脱,审判者觉得,一定有人在暗中帮他们。
会是谁呢?
炎伤家倒台后,血统稍微正点的都被清理干净了,其他走的近的外族附庸如鸟兽散,见到莉丝只怕避犹不及,更别提冒着得罪赵家和库马尔家的风险出手相救了。
是莉丝的私交?她能认识什么人,有本事拦住士官长呢?
审判者边想边走,在大约百米外的地方,又发现了一些战斗的痕迹。
这次的痕迹很细很密,遍布四周的墙体和地面,粗略估计有几十道,好像一只捣蛋的巨猫到处挠过一样。
可是这次,周围留下的全是斩击的痕迹,一种是和刚才一样的铭器斩击,另一种痕迹则更细、更浅,像是来自某种细剑,总之绝不会是佐弄出来的。
审判者一时间不敢确定这处痕迹和前一处是否有关。但转念一想,那个暗中的帮手扔出震撼弹掩护莉丝和佐逃脱,又在此处阻击追来的士官长,这样看来就很合理了。
他集中精神,眼前仿佛出现了两个战斗的身影。士官长凶狠凌冽,他神秘的对手诡秘灵活,二人的战斗持续了约半分钟,单是被弹开的斩击就让周围一片狼藉。
与士官长正面交锋而毫发无伤,那个神秘援助者很强。
审判者沿着满街痕迹边走边退,脑中模拟着援助者且战且退的样子。冷不丁地,有人猛地拍了下他的肩膀。
“嘿!”
审判者吓了一跳,本能地聚了一发爆裂咒就要拍过去。没想到,当他转身,却只发现安雯那张坏笑的脸。
今天的安雯一身休闲装,T恤短裤,靓丽无比,引得许多路人注目。她手里拎着几个大号购物袋,里面装满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另一只手继续大力拍打着审判者,嘴里继续说道:
“哈哈哈哈,干嘛那么大反应啦,难道是背着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哦哦,我懂了,一定是你和莱恩炽天使约好一起调查结果却在摸鱼,心里有鬼吧!”
“莱恩?”审判者愣愣地说。
很显然,自己被这个笨蛋认成某个冒牌货了。
“嗯呢,你不是说要和莱恩来高卢城看看,一大早就出门了吗?嘿嘿,没想到吧,老娘也来啦!”
安雯自然而然地挽起审判者的手臂,拖着他一起逛街:
“对了,老唐不是说直接和你们在这里会和吗?他人呢?”
“老唐?”审判者又是一愣。
“干嘛那么吃惊?他不是早就说要来帮忙吗?你今天有点奇怪啊。哎!看那边,伊斯塔莉过来了!”
“伊斯塔莉??!”
安雯“嘶”的一声,甩开审判者,忧心忡忡地对他说:“你属复读机的吗?怎么回事?该不会是昨晚那个的时候撞到头的缘故吧?哎,我都说了不是故意的了,你可别吓我!”
正说着,伊斯塔莉从路旁一家店里走向二人。见到审判者,她明显地一愣,显然意识到了什么,而安雯则一个劲地求她给“安渡因”检查下脑袋。
“好吧,你在这等下,我去给他检查检查。”
伊斯塔莉顺水推舟,把审判者拉到拐角安雯看不到的地方,摸出一颗鉴魔石放到审判者面前。
鉴魔石没有任何反应,证明伊斯塔莉面前的,是货真价实的人类“审判者”。
“艹”。
审判者和伊斯塔莉同时做出一个口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