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以前的事情。
因为光线的刺激而睁开双眼，眼前的是一张有点模糊的人脸。
“亲爱的，早上好。”
好像是鹬，她趴在我身上，体重轻到跟没有一样。
虽然鹬的身体所使用的材料算是比较轻便的，但也远没有到这种地步才对。
不知为何，我看着她就有一种久违的安心的感觉。
“唔……早上好……”
我睡眼朦胧的回了一句，刚醒来窗外的光线让我眼睛有一点轻微的不适感，于是我闭上眼睛缓了几秒后再睁开。
我呆了几秒。
空荡荡的天花板和反射着窗外阳光的水晶吊灯，窗帘跟着刚起的风轻微摆动，和平时一样。
但没有看见刚刚的鹬。
“幻觉吗……”
我望着天花板发呆，开始回忆这几天的事情。
突然门被打开，我的思绪也中断。
然后穿着白色围裙的鹬走进来。
“椽，早饭做好了哦。”
鹬微笑着望着我，发丝跟着微风轻轻起伏。
……
吃过早饭之后我和鹬一起收拾厨房，鹬的厨艺不错，虽然跟那些市场上的女仆和管家机械人还有差距，但这并不是什么问题。
那些机械人的核心技术本来就是来自于我，要是想要给鹬也设定成那种水平的厨艺完全不是什么难事，但我并不太希望鹬的身上有太多女仆机械人的影子，因为我要做的也并不是复刻一个特化版本的“女仆机械人·改”。
“椽，今天打算干什么呢？”吃饭的时候鹬突然问我。
我稍微呆了一秒，脑海里突然想起之前跟鹬的某个约定。
“今天我们玩游戏吧。”我说。
“嗯，听椽的。”鹬点点头，笑了笑。
……
在收拾好厨房之后我把鹬带到了杂物间，那里有两个之前游戏公司送的游戏舱。
拉开游戏舱包装上面的布帘，可以看见几个用特殊字体印上去的「终末史诗」四个大字。
终末系列一共出了6部单机版，第七部的时候创作者想要创造一个可以玩家跟NPC可以自由对话的多人开发世界，也就是说每一个NPC都是一个人工智能，于是他们就来找我做了技术顾问。
同时游戏还使用了当时最新的完全浸入技术，想要完整的体验就需要使用游戏舱。
而杂物间里面的那两个游戏舱就是公测之后游戏公司送的纪念品。
当时还想过要不要把游戏舱卖了换钱拿去当研究特效药的资金，但被告知了纪念版那个游戏舱只能由我本人启动。
而另一个则是一般版本，因为卖不了多少钱就放弃了。
现在想起来还真庆幸当初没有卖掉，不然一时半会也没找不到机器给鹬登陆。
从鹬醒过来到现在已经过了快十天，前几天都在测试和完善鹬的各项系统，今天除了履行约定，还可以顺便测试一下鹬的连线系统能不能正常链接给人类使用的游戏舱。
“躺进去就好了，然后把这个链接上去……”
我手把手的给鹬进行连接，老实说能不能成功登陆我也没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大不了就是再调试几天罢了。
随后我进入自己的游戏舱内，闭上眼睛。
视线消失，然后恢复。
天气晴朗，我在灯塔上凝望着远处的海平线，上一次我就是从这里登出的。
同时天空中出现一串提示。
「特殊性NPC登陆：“心之旅者”已经从旅途中归来，现在正在艾修克拉的守望海角稍作歇息，各位玩家有兴趣的可以尝试前往寻找。」
我的登陆信息在世界聊天上面滚动，所谓特殊性NPC其实就是游戏的几个重要制作参与者，比如负责最多建模的建模师叫“万象隐秘士”，而负责剧本的则是叫“星言术师”等等等等……
我负责的是人设，所以名字里就带有“心”的字眼，不过这里的玩家其实更喜欢以另一个我不是特别喜欢的外号来称呼我。
「岳父？」
「真的假的？岳父有时间玩游戏了？」
「岳父上线了可还行，没有在工作难道是在摸鱼？」
「恭迎岳父！娜儿跟我一起生活的很幸福（手动狗头）」
「……」
在世界聊天栏发消息需要某种特殊道具，好像还挺稀有来着，并且为了保证世界频道不被污染，那个玩意还无法靠氪金获得，所以平时世界聊天都是用来挂悬赏的，基本半天都不会跳动。
现在因为我久违上线一次，平时基本没动静的世界聊天栏开始疯狂跳动刷新……
突然有一种受宠若惊的感觉……难不成，我其实挺受欢迎的？
这样的想法闪过脑海，但很快我就明白了，受欢迎的不是我，而是我创造的角色。
玩家的贴身向导角色——一个性别和样貌甚至名字都可以由玩家自己制定的人工智能NPC，并且这个NPC性格会根据玩家在游戏里的行为出现一定的转变，如果玩家大大咧咧，那向导慢慢的也会变成适合跟这种玩家相处的性格。
某种意义上可以算是性别，外貌，连性格都量身定做的究极角色。
同时也是整个游戏里设计难度最大的NPC，也因为难度最大，所以由我亲自操刀制作。于是我就玩家当做那个角色的父亲了。
“孩子”也很争气， 至少在NPC人气榜上都一直是一骑绝尘的存在，当初还不知道所谓“最高人气”是什么概念。
但现在我望着天空中的世界聊天栏，里面大多数都是「岳父（公公）你放心好了，我跟**生活的很好，谢谢祝福。」诸如此类的信息。
“**”大概就是他们给自己向导取的名字。
我看着世界聊天栏呆了几秒，稍微有点明白所谓“人气最高”是什么了，按照现在架势他们等会儿该来找我了。
嗯，还是先溜吧……
因为没怎么玩这个游戏，于是在功能栏里翻找了一会儿之后我找到了好友栏，同时也搜索到了鹬，看来应该是正常登陆了，然后我给她发了一个“站着别动，等我”的信息。
新角色的出生地都是固定在新地图，也就是现在正在进行“主线活动”的无终峡谷。
不过新地图刚开放人都会很多，也就是说会有认出来之后被人围堵的风险……
但即便如此也没有其他办法了，鹬比我还新手，还是自己去找她好一点。
于是我启动功能栏的传送，一些光线粒子从脚下的法阵漫出，接着就是一阵轻微的失重感……
……
「第七大陆——无终峡谷」
眼前的是类似电影先行片花一般绚丽的场景。
风暴中缭乱的人影，天空盘旋的巨龙，火焰从地下喷涌而出，古代神庙的机关缓慢运转……
“终结，起始，轮回……”
“「玩家」，你知道自己在这个世界无限复活的原因吗？”
播报员的声音，还有由知名流行乐创作为游戏者编写的带感BMG响起。
第一次进入新大陆的时候会有这种东西，主要是介绍大陆背景和进行一小部分的剧情剧透。
但我老实说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兴趣，本来我也不是什么正儿八经的玩家，所以果断跳过了过场cg。
睁眼，在眼前浮现的场景有点像是台风前夕。
漫天的乌云，肆意妄为的狂风，还有所有人都大门紧闭的房屋。
主线剧情已经推到最后的决战了吗？
我看着街道上阴沉的气氛想，稍微有点动容，因为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做文案的家伙之前跟我聊过关于结局的剧情。
是个世界跟玩家向导只能二选一的结局。
不过他当时说的是——“明面上给了玩家两个选项，但实际上玩家有第三个选择的，嘛~虽然那个选项也不会达成团结结局就是了。”
我望了望世界频道，现在上面还零零碎碎的有几个人在刷“岳父”之类的话。
一边进行决战的主线剧情，一边还刷世界频道真是为难他们了。不过要是他们知道编剧给决战的最后安排什么垃圾剧情的话可能就……
算了，反正我又不是玩家，而且玩家寄刀片也不可能寄给我。再者，因为个人原因其实我还挺希望看见做文案那个家伙吃瘪的。我撇了撇嘴，开始向着鹬的定位走。
狂风在耳边呼啸，然后在地图上出现了我和鹬之外的第三人。
“哟！这不是椽嘛！几个月不见居然开始玩游戏了？”
虽然不是鹬，但也是为数不多能让我我觉得耳熟的声音。
一个衣着暴露的男性法师，在ID一栏上面的是「星言术士」——也就是那个狗血剧情的编剧，真实的姓名叫洛尔。
“……”
我没回话，虽然我本来就不擅长跟别人聊天。但最基本的回应还是可以的，不过如果是他的话……这种时候我只要沉默就好了。
“别不说话啊，上次医院之后我们很久没见面了吧，我可是很在意你病情的情况啊~”洛尔一边微笑着一边跟了上来。
“病情”并不是指关于艾莫洛兹，艾莫洛兹的事情我都很上心，毕竟狗命要紧。
洛尔除了文案之外还有一个身份是我的心理医生……也就是关于我妄想症的心理医生。
鬼知道他一个做文案的为什么会是心理学毕业。
“喂~椽你回我一下吧，不然我这边有点尴尬耶。”洛尔说着凑了上面，手拍了拍我的肩膀，然后往下……！这货他摸我腰干嘛？！
“WC！你这！”我像是被屎沾上了一样急忙把他推开，满眼的厌恶。
“反应别这么激烈嘛~你知道的，我是有家室的男人，取向也正常，对你没那啥想法。”洛尔摆了摆手，那副样子整的好像是我不懂人情世故一样。
我盯着他没有说话，因为一时半会还思考不出到底应该说什么才能赶走他。
“好啦好啦，我知道你其实是找鹬的吧？毕竟地图上除了你和我就只有她了。”洛尔赔笑：“话说她就是你那个妄想女友？没想到你居然还真造出来了。”
洛尔说完打开一个窗口，画面是鹬蹲在阴暗的街道上瑟瑟发抖。
“你应该还不会定点传送？不然就应该直接传送她身边了才对。我就说让你平时多玩玩游戏吧，总能用上的，现在连功能都不知道怎么使用尴尬了吧？尴尬了吧？”洛尔重复了一遍之后语气顿了顿：“尴尬了，不过也没有完全尴尬，毕竟这游戏我熟，我可以带你传送过去，帮你节省一点时间，要不要我帮忙随你咯。”
我看着画面上的鹬，估计是因为我说了“站在原地”，她甚至都不去找个避风的地方。
“那……谢谢了。”我硬生生的挤出来这三个字。
“那不就对了嘛~”洛尔说着又过来摸着我的腰，还捏了两把。“你先别激动，一起传送要搂腰可是常识。”
“是……”我忍着要锤他的冲动点头。
……
视线消失，然后恢复。
风暴席卷而来，天空的乌云翻滚着雷霆，不远处的风暴中心传来战斗的声音。
很显然出现在眼前的并不是之前画面里鹬在的街道。
“椽！”
当我因为听见这个声音而回头的时候，自己已经被抱住了。
嗯，既然鹬在这里的话，那就不追究洛尔乱传送的事了。
“喂喂喂，两位先别忙着热泪相拥啊。”洛尔一边说着一边又打开了一个窗口，现在显示的画面是一群玩家跟一群黑影的打斗。“主线剧情可还没进行到幸存者相拥而泣的时候。”
因为是打算和鹬一起玩这个游戏，所以对于游戏的事情多少还是有点关系。
单论数值黑影和玩家这边是差不多的，但明显可以看出来玩家这边的配合和技术要好不少，形式四舍五入基本等于向玩家这边的一边倒。
“他们打多久了？”我问。
“快十二个小时了。”洛尔语气顿了顿：“玩家方分成了几个队伍轮流替换，战术稳定，虽然时不时的有死亡但也不是什么大事，毕竟现在玩家还可以无限复活。”
“现在还可以无限复活什么意思？以后就不行了吗？”我问。
“看过无终峡谷的过场cg吧，旁白里面最后一句台词说的记得吧？那句话的意思是——”
“哦，那个我跳过了没看。”我以棒读的语气打断洛尔的发言。
“你这……既然想好好玩游戏那就给我好好看cg啊，别浪费别人的劳动成果啊真是的。”洛尔有点无语。
“好像是……「予梦以终，予星以命。」”鹬突然在旁边说道：“我记得是这样吧？”
“对对，就是这个。你看看啊，椽，你女票都比你靠谱。”洛尔给我使了个具有嘲讽意义的眼色，但我没理。
突然一声巨响，以风暴为中心气浪向着周围散开，藏于风暴中间的终极BOSS出现在场上。
那是一名少女，白发赤瞳，长发，穿着白色为主红色为次的巫女服饰，没有带武器。
「无终魔女」
四个空荡荡的字在少女头顶显示，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包括血条。
玩家的试探性攻击全部击中，但无终魔女那边没有半点受击反应，而当攻击结束之后无终魔女以自己为中心释放了冲击波，冲击波无法被玩家之外的东西挡下，也就是说盾牌和护甲基本通通无效，不过好在伤害并不高。
之后玩家又进行了几波几次试探性和一次全力攻击。
大部分的玩家都死在了全力之后无终魔女释放的冲击波上面，另外小部分则是在那之前就死掉了。
复活后的玩家也基本明白无终魔女的能力是什么了。
免疫伤害，同时可以把免疫的伤害以无视防具的冲击波方式进行反弹——简单粗暴，但却无敌的能力。
玩家那边有点急了，守着BOSS大眼瞪小眼。
“这怎么打啊，我靠！”
“什么玩意？程序员忘设定血条了吧？”
“司马程序员，出来挨打！”
「只有沾染的无终魔女鲜血的武器才能对其造成伤害。」
「无终魔女不论是分身还是本体，只会在死亡时流血。」
「在无终魔女死亡时，只有对无终魔女造成了伤害的玩家才能通关。」
「无终魔女的分身信息提示：无固定外貌性别，从玩家进入游戏时就会陪伴在玩家身边，只有玩家自己可以触碰到的角色。」
攻略提示出现在天空中，一瞬间所有玩家都愣住了，这么露骨的提示谁都能猜到那个所谓的分身是指谁。
“勇者啊……还不明么？”
一直像是人偶一般的无终魔女突然开口了。“你以为你为什么可以在这个世界无限的复活？是谁赋予你「没有终结」的生命的？”
“为拯救其他六块大陆所创造的无终峡谷，和为了让勇者可以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重来机会而出生的我……而现在我已经失控了，无终之地所吸收的‘死亡’已经超出预期，如果不及时销毁的话之前所做的努力也就全部白费。”
无终魔女苦笑一下。
“总不能让世界被‘死亡’所覆盖吧？”
……
“玩家的复活能力来自向导，而最后的战斗就是终结掉‘无限复活’的bug能力带来的反噬，同时再死一个核心角色，这样还可以解释为什么只有玩家可以看见自己的向导，和NPC面前玩家跟向导说话NPC会觉得奇怪等等问题。因为向导一开始就玩家就是一体的。玩家所看见的向导在设定里不过是自己心像的投影罢了，另外无终魔女的形象在各个玩家眼里都会变成玩家向导的形象。只有在NPC眼里才是我们所看见的白发美少女。”洛尔在一边自顾自的解释：“椽你觉得这个设定怎么样？”
“烂透了。”
我秒答，再一次有点想捶他，因为这已经不止是烂不烂的问题，甚至还在很明显的内涵我。
“嘛，椽你先别激动，其实我主要还是好奇玩家会怎么选而已。”洛尔赔笑着说。
“……如果玩家拒绝杀死自己的向导会怎么样？”我问。
“那就无法到无终峡谷之外的地方，其他六块地图和之后更新到地图会暂时对他们关闭，玩家的旅途就会在这里迎来终止。”洛尔语气顿了顿：“其实在设定里面无终峡谷还有另一个名字叫做‘妄想峡谷’的，也就是说按照剧情来说的话他们是被困在自己的妄想里面了。就像过场cg里面说的‘予梦以终’，这里就是幻想终结之地。换句话说就是……”
洛尔语气顿了顿，稍微思考了几秒，然后还是决定继续说下去——
“就好像一些以‘妄想’为切入点的励志电影，在剧情最后都是主角放弃幻想，拥抱现实一样。所以我在的剧情最后只能让玩家放弃幻想，虽然算是随大流了……”洛尔轻声说，然后转头望向我。“但这可是连励志片都在提倡的方式，我的意思你应该能明白吧？病号158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