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哟,最近过得怎么样啊?”

绵绵不绝的殷红色岩石,如同血海一般盖在天空的结界,在这片单调、仿佛换上了一层殷红的滤镜而令人疯癫的景象下,一名青年来到了那个人的面前。

粗大的乌黑铁链固定在双侧的巨石上,就像是锁定猎物的巨蟒一般死死地咬住那个人的双臂。

他身上的鲜红色破损狩衣以及裸露在外的**肌肤仍残存着当年留下的伤痕。

因为脚下的巨大重力,他正情不由己地呈下跪姿势,当然,是青年特意“要求”的。

青年悄无声息地走在他的面前,不留余力地一脚碾在他的头上,坚硬的红岩上砸出一个完美符合他头型的岩坑,

“多亏了你啊,我们才会被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

他并没有吱声,因此青年也丧失了兴趣。

青年冷漠着脸叉开双腿蹲下身,毫不怜悯地揪起他的乌黑长发。啊,即使是鲜血淋漓的样子这家伙的脸还是那么的可恶。

青年很想杀了他,亲手将他千刀万剐也无法彻底解除青年对这家伙的怨恨,但在这个生与死的交界处,时间、空间、物体的状态都是不变的,只要因果在这里且不触碰到结界,无论是发生了什么都会在半分钟之内恢复原状。

比如这家伙的脸上的血迹已经尽数消失,眨眼间地上的岩坑也被填满。

啊,真是无趣。

“你是我们鬼族的罪人,理应在这里下跪至死。”

这么告知之后,青年便站起身准备离开,但就在此时,身后飘来了一道令他作呕的声音,

“带你们过来旅游的是我吧,怎么不夸夸我?”

“晴明!”

听到这句话后,青年条件反射似的青筋暴起拨出腰间的佩刀咆哮着呼喊对方的名字,回身砍去。

果然,当青年的视野转至身后时看到的是一个蓝发素瞳,一袭白净狩衣,手执纸扇的半妖之子。

附着在这一刀上的,是青年不愿受困在此地的决意也是他面对失败的耻辱。

倘若这些情素能给予这一击将那个杂种一刀两断的力量,就算他之后会起死回生那青年也会欣喜若狂,甚至解开罪人的枷锁让他活动一下四肢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但在挥刀的那一秒青年就知晓结果肯定会事与愿违。

果不其然,这一刀命中后,晴明的身体如同旋涡般扭转,掺杂在一起,数秒后按照变化的顺序逐步恢复。

嘁!是分身!看来这杂种是不会轻易让本体出现。

不知是看到青年吃瘪了,还是看到了熟人的面孔,亦或者两边都有,刚刚还一声不吭的罪人抬起头,微笑着对着晴明反驳:

“别这么说嘛,当年要不是我破除了百鬼夜行,你也只能干瞪着。”

晴明摆了摆手中叠起来的纸扇接过话茬,

“要是没有我的通天实力在这之后你也无计可施吧,还是我的功劳大一些。”

“不对不对,还是我厉害一些。”

在他们两人互相邀功之际,憎恨、屈辱、不甘,各种负面情绪一股脑地涌上青年的心头。他们两个导致我失败的罪魁祸首在我面前谈笑风生,这和踩着我的鼻子骂我的脏话有什么区别?

“你们两个是故意找死是吗?!”

青年感到自己受得了奇耻大辱,全身发毛,于是便再度怒吼着舞动尚未收回的佩刀袭向晴明那张可恨面孔。

连空气都能斩断的斩击不断切割着这张挂着嘲笑笑容的嘴脸,不断挥舞,不断挥舞......直到他的面部扭曲,直到他的脸都混为一团白光,青年心中的怒火都永无止境。

“啊!啊!啊!啊!”

青年的情绪逐渐高潮,忽然,一声低沉的话语阻止了一次次挥空但也明知故犯的他。

“这是你第一万次大吼大叫了......”

青年的刀刃因这句话而停顿了下来,要是再在那个人面前失态的话,百分之百......不对,是百分之一千我会被真正地嘲笑。

大江山鬼王,酒吞童子,是这家伙的称呼和名字,散落杂乱的红紫杂糅在一起的长发,挂在腰间的酒葫芦,明明这些特征没有改变但他的眉宇间却少了那一份应有的锐气。

他的注意力并不在青年的身上。

青年的背部受到了推力,对于与鬼针锋相对的阴阳师,身为鬼王的他却推开同族的青年,大笑着向阴阳师晴明迎了上去,

“这么巧,晴明也在啊,就是上次你给我变的那壶美酒再给我来一次呗。”

“你在说什么?是他把我们困在这个鬼地方,你还好声好气的和他说话?”

青年凑上前和他讲明立场,但桀骜不驯的酒吞童子冷眼一横反过来和青年讲明:

“寥落,老子成鬼的时候你爷爷都还在娘胎,现在还轮不到你来对我指指点点,而且老子已经放下所谓的憎恨了,现在的日子对我来说只要有美酒和朋友作伴就行了。”

“切!没志气的家伙,你就是脑子被砍下来过,出问题了。”

名为寥落的鬼故意找酒吞童子的茬,本以为他会暴怒却没想到他只是敲了一下脑袋淡淡地说了一句“啊,好像是有怎么一回事哦”就回过头接过晴明不知何时从何地拿出来的酒壶对嘴痛饮。

寥落实在是受不了他这种无所谓的态度了,就决定转身离开。

“你要去哪里?”

刚走出还没几步,耳边就响起了杂种晴明的询问声,他头也不回地回道:

“和你们待在一起连我也会被传染惰性,我去阳界逛一下。”

“我是万万没想到居然还有你这个漏网之鱼,记得忍住别杀人哦,上次死在教堂被开膛破肚的几个妓女是你的恶趣味吧。”

晴明的语气有些无奈。

嗯......我想想,哦,是那个时候的吧,它们还称呼寥落为“开膛手杰克”,因为名字挺好听所以他就通过纸笔和他们玩了一下,不过还是上次的酒店好玩啊,那个女生惊恐地躲进电梯里神志不清的样子,现在回味起他的心情都不禁愉悦了。

“我可没有必要听你说的话。”

在回这句话时寥落带有明显的笑意,不过就算不是这样,酒吞童子也还是会提出接下来的无礼请求,

“帮我带几瓶酒过来吧,晴明你是需要样本,才能使用那个阴阳术复制的吧。”

“我也没兴趣帮你这个酒鬼。”

拒绝完毕后寥落径直地离开了这里,前往老地方准备进行早已轻车熟练的仪式。

因为寥落的特质他可以将灵魂的一部分超过结界作为分身投射在阳间。

这种方法当然是有弊端,其一就是必须承受灵魂被撕裂的痛苦,其次就是如果灵魂穿过的结界点坚固的话,那么分出的灵魂可能就会烟消云散,而结界点的强度是不稳定,所以这是在赌博,虽然破碎的灵魂在一定的时间会恢复就是了。

所幸的是寥落找到了解决后者的方法。

那就是在结界外,也就是寻找一个鬼里应外合,需要的时候寥落通过和它之间链接告知,让它们准备好召唤阵寥落则提前在最近的结界点准备,这种灵魂召唤可以无视结界,坏处是因为链接比较薄弱寥落无法选择特定的一个目标进行联系。

而为防止意外寥落在阳界选择了八个“接应人”,也就是请求召唤的信息只能一口气全部“发送”,召唤点也在八个之中随机。

“这次是奥良森林吗?我还蛮讨厌从井里爬出来。”

四周的空间非常狭窄、黑暗,都不够寥落伸开手脚,他十分讨厌这种被约束的感觉便一口气跳了上去。

破旧的教堂,四周环饶着枝繁叶茂的树木、以枯井为阵眼开始消散的法阵以及在寥落面前俯首称臣的皮肤雪白、身披破布的女子,这些要素和夜色一样和上次相差无几。

“一直以来多谢你的帮助了,狂骨。”

寥落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肩,在它疑惑抬头之时,寥落向上勾了勾手示意她不必如此。

他喜欢对强者保有敬意的人,但是习惯低头的话那就是纯粹没有志向的懦夫。

不知狂骨是不接受还是没有理解寥落的意思,它保持着先前鞠躬的姿势向寥落推辞道:

“没有这回事,因为和你构成了链接导致我吸收了不少你的鬼力,若非这样的话,我就已经葬生在一名少年的刀下了。”

嗯......稍微增强一下感知能力就可以查觉到充斥在四周灵气还有掺杂着寥落自己气息的鬼气,如它所言,应该真的是不小心露出足迹被那些阴阳师找上门了。

“这没什么,我再分一点我的力量给你就是了”

听到寥落这番话,它半张着嘴巴抬起头,那暗淡的瞳孔随既扩大,一副惊讶和欣喜掺半的表情。似乎在它看来,这种给予力量的行为代表着信任,但寥落只是单纯的嫌再找一个鬼进行链接太麻烦了而已。

嗯......我记得一开始她的确只是一没有思想的鬼种而已,记不清的多久前她开始有了意识和血肉还有生前的记忆。

它和寥落说过,在上次百鬼夜行时这里是一个难民所,像她这种没有容身之所的难民每天就挤在这里祈祷一整天,为了一个近乎馊掉的馒头。

有一天她实在是饿得受不了就在祈祷时偷偷溜到了食物分发的地方,结果就在刚刚碰到食物还没来得及下口被抓到了一个正着。

最后被人残忍地割开了喉咙恶作剧般扔入了井里。

对于这种残死的鬼寥落很好奇它现在有什么想法,就在给予其力量之后,恶笑着抬起它的下巴注视着她那无神的眼睛询问:

“嚯,你想用这股力量做什么?”

“不知道......”

寥落的表情因为这荒唐的答案而凝固,内心大失所望。

只是投机取巧用多余的鬼力堆彻起来的力量而已,她的魔脉还没有成长,还没有获得作为鬼来说最重要的憎恨之心。

寥落放下端着她下巴的右手随即魂化“刺”向她的心窝,一把抓住她的魔脉,

“那我来告诉你吧,你应该去恨!去屠杀那些自私的人类,这就是身为鬼的责任。”

“啊......啊......啊......”

他将分身持有的鬼力导向它的魔脉之中,一直到狂骨的魔脉彻底变强,它颤抖的叫声才彻底停止。

这时它缓缓提首直勾勾地在盯着寥落的眼睛,它的眼神中彻底没有了之前的卑贱,寥落仰起头,大为满意地再次显现出笑容,

“重新告诉我吧,你想用这股力量做什么。”

“人类杀死......人类......消灭......”

“很好!这样下来有着共同目标的我们就是朋友了,要一起喝酒吗?”

“那是什么东西。”

狂骨对于寥落的提意表示不解,稍加思索之后他解释道:

“这个嘛,我觉得那玩意至少不是什么坏东西,我的一位朋友......”

才不是朋友,我讨厌那个家伙。

“一位认识的鬼王说过,碰酒对饮是交友必不可少的环节之一。”

它歪着脑袋好像还不懂寥落的意思。嘛,其实寥落也不太明白这种行为到底有什么作用,但是仪式感他还是比较注重。

“你就在这里等着吧,我去去就回。”

和她交代完后,寥落就动身去往距离这里最近的城市。

他并没有阳界的地图,只是通过本能可以感知到人多的地方。

不到五分钟,寥落就来到了那个城市的某一处。

现在按照阳间的说法,现在时间应该是在十八点半吧,但这位便利店的老板却已经关上了玻璃门,见到寥落伪装的身影后,他卸下刚套上去的锁,回头笑着说道:

“你好这位客人,请问您要买点什么?”

真的是搞不懂,有什么可以开心的。

“把你们这里最烈的洒拿来。”

寥落观望着柜台,没好气地说道。

那个头发花白的大叔并没有在第一时间迈开脚步,而是眯起眼睛上下打量着他,

“哎呀,这位小哥看起来只有十八岁啊,还是喝点普通的比较好吧。”

“现在是多少年”

寥落向他问了一个常识性的问题,那个大叔并没有深揪,未经思考立刻回道:

“人历刚刚好500年。”

人历吗?没想到那群家伙在百鬼夜行后立了一个人历,还真是滑稽。

“那没错了,我今年518岁了。”

寥落煞有介事地抱着双手,一脸默认的回复着事实,但对方好像并不这样认为,他摇晃了几下脑袋,对着地板再度盛开脸上的笑容,向着空气挥了挥手,

“小伙子还真是喜欢开玩笑,我现去给你拿。”

大叔转身从一旁的冰柜里拿出一个20厘米高的玻璃瓶,里面有寥落想要的黄色液体。

“一共六块。”

“没有钱,免费。”

寥落撇了一眼大叔的眼睛,大叔的那挂在脸上半永久性的笑容终于收敛起来,紧接着用着如同提线木偶般的神情,毫无生气地说道:

“好......”

弱者还真是有意思,一个眼神就可以支配......

但他还是算漏了一步。

“诶,你看那边什么情况?”

“买东西不给钱?”

寥落侧对着店门口,三个二十多岁的青年自他的身后而来,将他团团围住。见义勇为这种事情他见多了,只要把他们简单的教训一下就完事了。

寥落原本是打算这样做的,但谁知其中一名青年瞄了一眼呆若木鸡的老板,在他的身上端祥了一会后,不可相信地睁大了眼睛,

“等等!这个大叔好像中了幻术!这是!鬼的气息!”

接着,他们如临大敌般神色紧张地从口袋中纷纷掏出符咒,异口同声地试图威胁道:

“别动!我们三个是阴阳士三段的阴阳师,如果你擅自行动别怪我不客气了!”

奇怪?一向隐世的阴阳师为什么会会出现在大街上?哦......今天好像是什么节,我在路有听广播说过,原来阴阳师也是要回家见亲人的啊!

不过,如果是阴阳师的话,那我就不留情面了!

“哈哈哈哈哈!”

寥落仰脸扶着额头放声大笑,与他们忐忑不安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你在笑什么?我警告你不要做无用的抵抗!”

他们还没发现啊,就在寥落刚刚抬手间......

在止不住的笑声中,他睁开眼睛宣告他们的死刑,

“哈哈哈哈,你问我在笑什么?答案很浅显易懂,看你们的胸口,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尸体在说话啊!哈哈哈哈!”

他们不约而同地一低头,位于胸口触目惊心的刀疤便立刻爆裂开来,殷红的鲜血像喷泉一样一股脑地喷涌而出,染红了店内的墙壁,以及寥落伪装的半边脸和衣物。

“一只鬼角,你是......”

这句含糊不清的话,成为了他们最后的遗言。

愉快!愉快!真是太有意思了!

“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

在寥落永无止境的笑声中,忽然出现一道恐惧的求饶声,

“请求你放过我,请求你放过我!我今天必须要回家!”

“叽叽喳喳的,吵死了。”

寥落瞪了一眼瘫坐在地上,因害怕而扭曲的大叔的脸部。就是这种表情才对啊,先前的那种笑脸是怎么一回事。

为了看他更有意思的反应,他把沾染鲜血的刀刃指向了大叔的头颅,

“啊,啊!”

大叔接连发出不成样的惨声,

“啊啊啊......为什么我要遭受到这种事情啊......”

为什么?只能说是你自己运气不好了。

心中的答案并没有传到大叔的耳边,寥落随意地抬起持刀的右手,一记横斩彻底了解了大叔的性命,那张惊恐万分的表情将永远地定格。

在被别人发现之前,寥落马不停蹄地回到森林之中,通过狂骨的逆召唤仪式,强行解除了分身,刚刚那一会绝对引起了还在人世的芦屋道满的注意,那样的话在阳界一刻他都不能逗留。

不知过了多久,寥落身处阴界中结界的本体猛地睁开眼睛,扶着红岩大汗淋漓地直起身。

很不爽,就在他捂着胸口气喘吁吁的时候,听到了杂种晴明的冷嘲热讽。

“你这个样子,是遭到报应了吧!”

“咳!”

寥落想反骂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晴明,结果吐出来的并不是话语,而是鲜红的血液,他能感受到,有什么东西断了的感觉。

“你的气色不太好啊,谁让你总是进进出出,我来帮你诊断一下吧。”

说着晴明就自顾自地在空中画了一个五芒星阵,他用纸扇沾了一些地上的血液后,道了一声“急急如律令”,一幅画面呈现在了五芒星阵上,

在那幅画面上的,是一个身着天蓝色狩衣、白发蓝瞳、眉宇不凡的男子。

“看来是因为与你有链接的对象被杀死后你得到了反噬才会这样,不过在它记忆中最后画面的那个青年有我当年帅气的风范啊。”

晴明后面半句自恋的话寥落并没有听进去,但看着他那意味深长的微笑,寥落想明白这一切。

于是,明知不可能有用,但他还是把刀架在晴明的脖子上逼问:

“说,这是你搞的名堂还是林舁那个罪人?”

“都有。”

他用一种运筹帷幄之中的气势回答着,而寥落将目光锁定在五芒星阵中那个人的脸上,可以确定了,他是一种威胁,是我的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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