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经死了。”上官雁试了试地上的女人鼻息,平静地说。

“可是,我们才分开不到半个小时...”高沅心神剧震,喃喃道。

办公区二楼,悬挂有无数尸体的走廊。走在最前面的慕景感觉有什么东西滴在脸上,又热又腻。手一抹,对光一看,才发现是血。一抬头,发现了一具才死去的尸体。割断绳索,将其放下来后,高沅惊叫出声。

这赫然是先前与他分别,独自去探索阴影世界的冷雨琴。

此刻,她身躯渐趋冰冷,大片的血污将一身白衣染红。她自己的那支匕首没入胸前。

“节哀。”慕景拍了拍高沅的肩膀,他知道这种才认识的人殒命在诅咒之下的感受。这一关是每个被诅咒者都要过的。

高沅心情复杂,他见过不少因诅咒而死的人,但这次死的是一个出入废弃工厂半年多,对此地无比熟悉,比他资深得多的被诅咒者。她与他一样有着彼岸花印记,一样过着远离常人的生活。连她都在分开的半小时殒命,足见命运无常。

也许,在某个与世隔绝的危险地方孤独死去,是每个被诅咒者最终的结局。

“地上有东西。”上官雁突然道,几人一齐去看,地板瓷砖上有几个血字。

写得实在是潦草,难以看出内容。辨认了半天,研习过笔迹鉴定的慕景才开口道:“非录像?”

上官雁奇道:“你还认得出这写得是什么?我根本看不出来。”

慕景微微一笑道:“技多不压身,建议你也多学几门有用的东西。”

被诅咒者从生出彼岸花印记开始算,平均存活时间不到一年。也正因此,大多被诅咒者是不会花时间学一些奇怪的东西的。比起见效慢的各种刑侦技能,他们更喜欢选择锻炼。一副强健的体魄,起码能保证逃跑成功的几率。

像慕景这样,花时间研习刑侦技能的,属实罕见。他深谋远虑,有自己的打算。

笔迹鉴定本来是刑侦学的一个小分支。是通过研究字迹的细微结构,来辨别写下字的人的年龄身份。

至于确认潦草字迹所写的内容,更加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慕景指着那行血字道:“‘非’最好确认。‘录’字是拼音‘lu’,而‘像’字只有右边的‘象’。只有这个字会有这样的结构。简直是傻子都看得出来...”

“行了行了,”上官雁忙打断慕景的述说,转向高沅道:“你呢,对这行血字有什么看法?”

高沅脸上分外地严肃。他食指摩挲下巴,咬牙道:“情况不妙,非常不妙。”

何止是不妙,如果高沅的推理没错,那情况简直是糟透了!

首先,这行血字就写在冷雨琴尸体的下方,加上冷雨琴胸前的伤口,基本可以确定,就是她在死前蘸着自己的血写下来的。而她之所以写下这行血字,无疑是写给高沅的。因为她只在阴影世界里遇到过高沅,并且关于录像诅咒的情报也是高沅告诉她的。

那么,冷雨琴在死前的最后时间写下的血字,到底是想告诉他什么呢?

高沅记得,自己在与她交流情报是,有三处有关录像的描述:

......

“录像诅咒恐怕就是阴影世界的阴影主宰,毕竟现世中根本没有其踪影...”

“诡异录像依附于录像带而存在,因此两次拷贝后的光碟中的诡异录像将会失效...”

“观看过诡异录像的人会被下暗示,之后便会因种种精神上的缘故死去...”

如果“非录像”三个字指的是第一条,那未免有些多余了。毕竟是否是阴影主宰,并不会影响太多。

而如果指的是第二条,即“诅咒本源不是录像带”,确实是十分有用的情报。但想把录像带走做证据的是冷雨琴,高沅的目的是祓除诅咒。所以这个情报对高沅而言意义不大,也没有一定要顶着死前的痛苦写下的紧迫...

第三种情况是最糟的。冷雨琴的意思恐怕是,暗示并不需要观看录像来下达,“观看录像传递暗示”的情报是错误的!

如果这个情报是错误的,那么在这条走廊调查时,很容易便会身中暗示而不知。这种情况极为危险。也只有如此,冷雨琴才迫切地要提醒他。高沅看向地上的冰冷尸体胸口的那把匕首,心一凉,知道自己的推理恐怕对了。

冷雨琴探索到了这条走廊,没看录像,却身中暗示。最终自杀。却在即将死去时摆脱暗示,给他留下了信息。

“如果是这样,究竟是什么时候被下的暗示?中了暗示后,她的精神到底受到了什么影响?”

高沅惊疑不定。突然,他想到了什么,生生止住了将推理疑点说出来的冲动。

他转身看向身边几个同伴,眼神冰冷,如视仇雠。让余下几人皆是一愣。

“雁姐,你的手提箱能给我一下吗?”稍许,高沅开口了,说了这么一句不明所以的话。

“没问题,你要看便看吧。小心别被枪滑出来砸到了。”上官雁将手提箱递给他,他手上一沉。

高沅轻叹一口气:“我还没说要看里面的东西,你就觉得我要打开...你不觉得很奇怪吗?”

随即,他也不多解释,熟练地将箱扣打开,各色枪械滑在地上。

他随手拎起一把手枪,在手上晃了晃:“这把枪所用的子弹口径是?”

“5.56mm。”上官雁几乎是脱口而出,似乎对此烂熟于心。

高沅又叹道:“我因为玩游戏的缘故,只对最泛用的5.56mm子弹有印象,这个呢?”

他又捡出一把轻型狙击枪的部件,上官雁仍然满脸困惑道:“5.56mm。”

“你能说出5.56mm以外的子弹口径吗?”高沅直截了当地问。

上官雁默然不语,似乎真的在思考,还有什么类型的子弹口径。

高沅嗤笑一声。他近乎是确定了,自己已经身中暗示了。

暗示所营造的幻像禁不得深究。在他的印象中,上官雁喜爱枪械,对枪械知识信手拈来。而他自己却对相关知识一窍不通。因此才会出现眼前的矛盾。如果没警惕,恐怕他也会开始上官雁的迅速反应给骗过去。那行血字当真救了他的命。

暗示不需要通过观看录像,也能下达。这与狱卒笔记的记载相悖。但是并没有出乎高沅的意料。

毕竟,走廊上的无数悬尸,以及近日赤山发生的离奇死亡案,都可以算作是录像诅咒所杀之人。诅咒强度是会随着杀人增多而增加的。诅咒沿着残念→诡异→凶厉→深渊这条路径进化,在达到深渊级诅咒时,诅咒会发生显著的变化,那便是概念化自身,不再拘泥于外在形式。例如曾经杀害数万人的午夜凶铃,概念化为“交流”本身,只要进行“交流”,就会有危险。甚至都不再需要来电-接通-回答这一外在形式。所以录像诅咒不再以录像为媒介,而是直接对生人下暗示,这并不奇怪。

此时此刻,他眼前所见的一切多少是真,多少是假?他不知道。

如果皆为真实,那上官雁的异常是怎么回事?

如果皆为虚幻,那他不可能看到冷雨琴遗留的血字?

他不再理会沉默在原地的三个队友,而是转身,想看看能不能离开走廊。

就在这时,他听见头顶传来“沙沙”的声响。那些悬挂半空的尸体,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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