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着夜色走在青石路上。

长安的街道一如既往地宁静,路旁挂坠着赤红的灯笼,整齐宽广的青石路直达远方。

高璇的明月挂在天空之上,在树叶上撒下了斑驳的倒影。

祈安越走越不对劲,只觉得四周实在是太过宁静。

平时的长安街,哪怕是入夜,也又会打更人敲着铜锣,高喊着“天干物燥,小心火烛”。

可今天……实在是有些太过不同寻常。

……

……

我叫阿离,我是个杀手,我……莫得感情。

如你所见,高超的猎手,需要的不只是猎杀的技术,还需要付诸更多的,是耐心。

我已经在这里蹲守六个时辰了,从早上太阳微升,到如今星光漫天,我没有动过任何一下身体,哪怕是呼吸,也压低了许多。

说起我的职业,有的人可能觉得是在刀尖舔血,是卖命的活计。

确实,有的时候去行刺那些位高权重的目标,我也会默默祈祷神明庇护着我。

但是,提心吊胆,是杀手的大忌。

这只是一位小小的才子,论其有什么特殊点的话……可能是他长的很帅。

任何事情都会发生意外,但经过我这几日缜密的踩点,以及不留痕迹的探查,我相信这次任务已经万无一失。

想到这里,阿离的呼吸声又缩减了一些。

干一行爱一行,哪怕杀手是一门见不得光的职业。

阿离也依旧热爱着这门职业。

她今天的任务只有一个,不是刺杀祈安,而是把此次行刺嫁祸给秦王府。

当然,还有许多后备方案,只不过阿离认为自己用不到。

她出生于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没有父母,是被赵王府的老嬷嬷捡回去的。

要是没有老嬷嬷,可能当年的冬季又要增加一位冻死在暴雪中的女婴。

人不可能对陌生人突如其来的好,不是见色起意,就是另有所图。

阿离很清楚这个道理。

赵王府把她抚养长大,她成为赵王府的刺客,为其卖命,这是很划算的交易。

她不用去明白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也不用知道这么做的后果是什么,她只听从赵王府的安排,完成自己的任务就行。

她只是一枚棋子。

……

再往前一些……

再往前一些。

阿离的嘴唇紧紧地抿在了一起,眸子紧紧地盯着面前的少年。

她摸了摸腰间的口袋,那是她伪造的书信,从秦王到季王,一应俱全。

等下只要去刺伤他,然后留下这封书信跑路,就算万事大吉了。

只见到眼前的少年显得有些警惕,但脚步却未停下,正在他即将接近阿离的埋伏范围时,他停下了。

少年站在路口,小声喃喃自语,虽然阿离距离少年还有一定的距离,但是因为夜晚的寂静,她还是能够听清少年的话语。

“我来到这条路时竟然先迈的是左脚,不行,这条路一看有问题,我还是换道吧。”

“……”

阿离沉默了。

虽然这条路确实有问题,但是你这个理由也太敷衍了吧?

什么叫先迈左脚?

这让阿离忍不住开始怀疑,自己的埋伏,是不是已经暴露了。

可是少年又顿了顿,忍不住轻笑道:“祈安呀祈安,你实在是疑心太重了,这条路又有什么问题呢,这可是长安城,天子所在的地方,难不成还会有刺客?”

说完,他继续向前走去,可这时阿离却开始犹豫了。

她没有办法确认这个人是不是在诈她。

犹豫了片刻,阿离忍不住了,眼看白衣少年正要逃离她的埋伏范围,她攥紧了手中的匕首,如同影魅一般冲了出去。

速度之快,甚至让祈安来不及反应——

明晃晃地刀刃便已经架在了他的脖颈上。

“咳……”

我是谁,我在哪,我要干什么?

祈安是真的有些茫然了,不过他还是保持着镇定,没有学习法国军礼般举起双手。

喉结微微滚动,额角上冒出了一滴冷汗。

开口问道:

“劫财还是劫色?”

只听到身后传来了一声女人的轻笑,发丝透过兜帽微微下垂。

“祈安公子,对不起了,有人花了重金来取你的命。”

“是谁,死之前总要让我死个明白吧?”

阿离在心里暗暗嗤笑了一声,这次的任务已经成功了一半,接下来只要将这件事嫁祸到秦王府身上……

可惜了,你今天还死不了。

她冷冷的回答:“秦王府。”

话音未落,一枚青绿色的令牌从祈安的腰间掉了下去,两人皆被此物吸引了注意,忍不住低头看去。

令牌上刻着优雅大气的‘秦’字。

“……”

“……”

两人相视一瞬,气氛突然尴尬了起来了。

“那也就是说,秦王府雇佣了你来刺杀我这个还未入职两天的幕僚?”

祈安疑惑地问道。

这句话说出去,狗都不信啊!

“……”阿离沉默了。

“你看,我都要死了,你总得给我说个实话吧?”祈安叹了口气。

阿离咬了咬嘴唇,回答道:

“……其实是魏王府。”

迫不得已,只能启动备用的计划,将锅推到其他王府的身上。

给她发布任务的老嬷嬷告诉她,秦王魏王季王,三王中只要随意一家诬陷成功,她的任务就算完成了,但只能诬陷到秦王府是最好的。

因为秦王府势力最大,和女帝关系最好。

可惜,话音还没落,一枚翠绿色的又从祈安的腰间掉了出来,上面赫然写着龙飞凤舞的‘魏’字。

“……”

“……”

场面变的更加尴尬,那尴尬的气氛仿佛要凝为实质。

“你还是个二五仔?”阿离沉默了片刻,忍不住问了句。

“呃……姑娘,等会你再换个王府,我看看还能不能掉出来别的王府的令牌。”

祈安摇摇头,回答道。

其实说实话,最开始他确实有些紧张的,但很快他便发现,少女手里拿的匕首……没有开刃。

甚至一直在拿刀背对着他。

而且她的个子不够高,一直在踮着脚,生怕够不到祈安的脖子。

一点杀心都没有,演技还相当敷衍。

显得……有点蠢萌蠢萌的。

“其实我是季王府的人……”阿离试探性地说了句。

“啪。”

一枚季王令牌又从祈安的腰间掉了出来。

“……”

阿离沉默了。

现在怎么办,五大王爷里已经说出了三家,只剩下齐王和赵王了,如果等会说齐王,万一他用排除法直接把赵王府推导出来了呢?

但不说也只剩下剩下幸福二选一的局面了!

无论如何,赵王府的嫌疑,都会直接拉满!

这就宣示着,这次的她的任务失败了。

阿离开始沉思。

“呃,姑娘,要不然你把我放了,我就当你没来过怎么样?”祈安提出了自己宝贵的建议。

“真的吗?”

这个建议阿离真的很心动,可是总感觉这个少年在把自己当白痴耍,坚决地摇了摇头。

“你先拿着刀,等我想一想怎么处理你。”

“哦。”

祈安接过了她手里的匕首,看着面色凝重的少女刺客,蹲着身子一副苦思冥想的感觉。

就在这时,远处的街道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燃烧着数不尽的火把,一排身着银甲的护卫的噪音溅起了夜的宁静。

金戈之气,像是锐利的长矛。

阿离呆了呆,看着他们为首的的领队,有些茫然。

那是她小时候在赵王府教她刺杀之术的师傅。

自从她对于刺杀之术小有成就后,她的师傅就不见了踪影。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里见到。

他不应该是赵王府的人吗,为何如今穿着魏王府的甲胄?

只见火焰照亮了长安的夜晚,为首的首领见到阿离的模样后,皱了皱眉,有些不屑嘴角微翘。

然后对身后的卫兵喊道:

“这两人就是行刺魏王殿下的刺客,他们身上必定带着从王府偷出的密信,众将士听令,将这两人……”

“格杀在这里!”

“不留活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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