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虞香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心却如同被揪起一样。

她很想告诉他，你的小师妹从来没有怪过你，没有觉得你不好。

你永远都是她最重要的家人，最喜欢的师兄。

……只是现在的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身份，对陈胤说这样的话了。

欲言又止，持续了好几次，虞香才缓缓缩回了手，抱着膝盖蜷缩着蹲坐在石头上。

“……真羡慕的你的小师妹。”

“为什么？”

“就算她师兄真的像你口中那般不堪，也至少是疼爱她的。”

“那可是我小师妹。”陈胤耸了耸肩，“我不疼她，我疼谁啊？”

“可很多人，就没她这么幸运了。”

虞香轻声呢喃道：“这世界上，多的是一无所有的人。”

“没有亲人，没有朋友，连存在的痕迹都被抹去。有的时候，连她自己都记不住自己的存在了。”

“可就算是这样，她连死去的权利都没有。每天都活在地狱一样的噩梦之中，十几年如一日。”

“那样的人，可怜吗？”

陈胤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虞香已经自顾自地往下接道：

“当然可怜。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师徒相亲，同门友爱的世外桃源再美再梦幻，也终归是不属于她的。”

“早晚有一天，她依然要回到那个不见天日的沼泽里。找个谁都找不到的地方，慢慢腐烂。”

晚风凛冽了一些，虞香似乎有些发冷，轻轻抱住了胳膊。

陈胤眼神低垂地听着这些话。

每一个字，他都牢牢地记在了心里。

原来这些年，香儿一直都活在这样的情绪中吗。

长离殿。魔道。雾灵宗。

陈胤突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立刻出去，找到这三家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到底是谁，让香儿一直沉浸在这样的痛苦中。

可很快，一个柔弱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能借我靠一会吗？”

陈胤扭头，虞香面颊微红，语气里有一丝不自然。

“姑娘不介意我这个浪荡之徒了吗？”

“只要你不乱动，我就全当靠在一块暖和的石头上了。”

“那，要是忍不住乱动了呢？”

“那我就把你话筒割掉。”

她嗔怒道。

陈胤悻悻地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一动不动。

虞香还有几分扭捏，但依然轻轻移到了陈胤身旁，将小脑袋靠在他的肩膀上。

风都轻柔了起来。空气变得安静。

陈胤的肩膀似乎有种独特的魔力，虞香往上一靠，顿时心里无尽的疲惫全部涌了上来。

她知道不能在陈胤面前睡去，可是又舍不得离开这个温暖宽厚的臂膀。

“……唔。”她突然发出了如同懒床的小姑娘一样的声音。

陈胤干咳一声，试探性地问道：“那个，如果姑娘这样靠着不舒服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抱着姑娘睡啦——”

铿。一柄细长的剑直直插.在陈胤**前不远处。

虞香语气略有幽怨和不满：“你脑子里就不能少点这些龌龊的念头吗？”

“……对不起。”

虞香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靠着。嘴里还突然冒出来一句：

“别误会哦。我只是有点累了而已。”

“就真的只是……稍微靠一下哦。”她小声说道。

陈胤也不戳穿她，轻声点头。

“无所谓。想靠多久都可以。”

气氛又变得安静了起来。虞香闭目养神了很久，才突兀开口：

“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等沈霜琏大师姐伤养好了，自然是赶紧从这里出去。”

陈胤半开玩笑地说道：“不过外面现在估计也舆论漫天飞呢，指不准我已经成了世人口中与魔道同流合污的坏人了。”

“希望出去不要被捉住吧。哈哈。”

虞香沉默了好久，才低声道：“对不起。”

“是我连累了你……”

“你倒也不用自责，我说了我是自愿的。”

陈胤仰着头，慢吞吞地说：“你知道吗？你其实很像我的小师妹。”

虞香的身子轻轻颤了一下。

“我的小师妹她，也是有点腼腆内向的性格。表面上看上去笑嘻嘻的，笑得那么没心没肺。可是总是心里总是藏着事，也不肯告诉别人。”

“也就是因为这样，这个丫头才总是让人那么操心。”陈胤无奈地摇了摇头。

虞香没声息了好半天，才缓缓吐出一句：

“也许……你的小师妹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那就是这个丫头笨了。”

陈胤一本正经地说：“她的师尊是修仙界最厉害的太清境上仙之一，虞灵上仙。她的师兄更是修仙界第一帅哥，我。”

“有这么两个强力靠山，什么难言之隐解决不了啊，非要藏在心里？”

虞香轻轻咬了咬嘴唇，最后却只是无力地说道：“也许事情没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呢。”

“那也没办法了。”

陈胤无奈地叹了口气：“那我作为师兄，就只能乖乖等着她自己愿意告诉我的那一天咯。”

……才怪。

我会自己找到答案的。

在你这个傻丫头做傻事之前。

虞香眼神晃了晃，有些出神地盯着眼前的溪水。

月光清凛，溪水缓慢流淌，溪边的紫髯雷鬃虎悠闲地舔着爪子。

晚风拂过，那么一瞬间虞香真的涌起了一丝控制不住的困意，忍不住上下眼皮打起架来。

陈胤眼看着她一副宛如睡猫一样的慵懒神情，忍不住说道：“实在困就睡一会儿吧。”

“唔……不行。”

“为什么？害怕我对你做出格之事？”

“不怕……只是我不能睡。”

“不管你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睡醒了才有力气啊。”

虞香想了想，轻轻哦了一声，然后转头说道：“那，不许摘我的面纱。”

“放心。”

“不许对我动手动脚。”

“没问题。”

“不许偷偷离开。”

陈胤怔了一下，却注意到虞香的语气里带上了一抹娇嗔：“别想多了，我只是不想睡一半被冻醒而已。”

“至少今晚，让我暖暖和和地睡一觉。行吗？”

陈胤沉默片刻，眼底闪过一抹柔和。

“……我答应你。”

月色在微风中摇晃，耳畔已经响起了轻柔的鼻息声。

（家里来了客人，加更晚了一点，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