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东西原来是这样玩的啊，真新奇呐。”
夏冰凝黝黑的眸子里闪着光，盯着那缓缓坠下的竹蜻蜓，嘴角翘起。
“这难道你也没玩过？”叶轻尘好奇地问。
“见过，但那时候的我哪儿能碰这些，要挨骂的。”
“这也会挨骂？你家教很严么？”
“呵呵。”夏冰凝轻笑着白了叶轻尘一眼，“不是说了现在还不想告诉你么？”
“那算了，我多嘴了。”
两人在来往不息的人群中漫步着，夏冰凝时不时被一些新奇的小玩意引去目光，总要驻足许久才肯走。
“看了这么多，怎么只买了个竹蜻蜓？”
夏冰凝瞪着叶轻尘，“你不是说银子不够了么，现在又叫我去买，是何居心？”
“出来玩…总该开心点，要买便买吧，其实银子还是有一些的，分开时墨殇把他卖荒珠的钱分给了我点。”
“不用，懒得再往回走了。”夏冰凝摇了摇头。
“等会，你在这里等我，我马上回来。”
叶轻尘拉住夏冰凝，让她等在原地，转身就往回跑。
“你去哪儿？”
夏冰凝在身后喊，叶轻尘只是摆了摆手，渐渐没入人群。
……
“给我那只银环。”
叶轻尘喘着粗气，指着一只摆在摊上的手环。银环由几根银线交错叠在一起，上面还鎏了一缕金线，倒是一只很别致的手环。
“这位公子，好眼光呐，这只手环做工可是相当精湛呢。”
“多少银子？”
小贩咧嘴笑笑，“公子诚心想要的话，一两银子就卖给公子。”
“一两银子？”叶轻尘咬了咬牙，“给我包起来，我要了。”
“好嘞。”小贩拿着木盒装好手环，递到叶轻尘手上。
叶轻尘把盒子揣在怀里，又急匆匆地往回走，他怕他回去的时候找不见夏冰凝了。
当叶轻尘拨开人群，望见人群里那个站在原地等他的夏冰凝时，他不免松了口气，急忙走了过去。
“干嘛去了？”夏冰凝蹙着眉头问，语气里有些不高兴。
“买这个去了。”
叶轻尘笑着拿出怀里的木盒，打开盒子，小心地拿出那只银环，“戴上看看，合不合适。”
“看你个头啊，快走了。”夏冰凝神色有些不自然地拉着叶轻尘往人群外走。
这是叶轻尘发现有不少人正看着自己，四周那些都城的浪荡公子哥望着叶轻尘身旁的女伴，看向叶轻尘目光里全是艳羡，尽管蒙着面，但光是这身段和那露出的那双眸子，就不免让人动心，觉着这薄纱下一定是个可人儿。
他们本以为这姑娘是只身一人，正准备出手时，结果不知从哪里杀出了个清秀的少年，一只便宜手环就被他们心仪了许久的姑娘给骗走了，这难免让他们觉着心里不痛快，只能叹着气望着两人消失在视野里。
……
叶轻尘被夏冰凝急匆匆地拉着出了喧闹的集市，出了集市，夏冰凝也不说话。两人就一直保持着沉默，埋着头走路。集市仿佛引走了平阳城所有的目光，一路上就只能听见他们两个的脚步声。
一直走到一处小桥边，夏冰凝才渐渐渐渐放缓步子，掀开了面纱，回过头看着叶轻尘，神情看不出喜怒，红唇轻启，“你是真傻还是假傻，还真的去买这手环了。”
叶轻尘扣了扣脑袋，理所当然地说：“我方才看你盯着这银环看了许久，以为你是真心喜欢，就去买了啊。”
“那我还想要星星要月亮呢，你都能弄来？笨…这银子花了，路上怎么办？”
“那…那我退回去？”叶轻尘试探着问。
“拿来。”夏冰凝夺过叶轻尘手里的银环，“退什么退，路上没银子了，你别吃饭好了。”
夏冰凝端着芊芊玉手穿过银环，对着夜空转了转手腕，月光下银白色的手环熠熠生辉地散着光 嘴上虽然说不要，她看向手环的眼神却满是欢喜。
“这个手环也就一两银子，虽然现在对我来说还算精致，可对你来说应该还算稀松平常吧。”叶轻尘靠在小桥上，望着天上零零碎碎的星月。
“你看出什么来了？”
“你在京城恐怕是大户人家吧，其实你不说我也知道，到了楚国直接上任县令，一定不会是普通人。”
“算你猜对了，首饰这种东西我向来是不缺的。一盒又一盒的胭脂首饰被人送过来，堆在房间里，可我从来不想动。”
“为什么？”
“太脏了，我总觉得那些东西上面沾着血。”夏冰凝眼眸垂下，“谁又会把那些带着血腥味的东西戴在身上呢。”
“我总感觉你心里是不想回京城的，其实可以不必勉强自己。”
夏冰凝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冷，如同此刻容夜里撩过脖颈的寒气，“回…我当然要回去，我还活着就是为了我盼了这么多年的那一天。”
“你怎么总是说这些话，其实我更喜欢来平阳城后这几日的你，有些事忘了也未必不好。”
“你懂什么，你又不是我，凭什么说的那般轻巧。”
夏冰凝声音忽然大了起来，冷冷地瞪着叶轻尘，对着他喊，余音回荡在夜空，久久散不去。
“夏冰凝早死了，十二年前就死了，如果这些都忘了，那我和行尸走肉还有什么区别？”
叶轻尘清澈的眸子望着夏冰凝，也不说话，就这样和她对望着。
“我…我激动了，抱歉。”夏冰凝忽然偏过头，声音放柔，“我不想这样的。”
“你说的对，我的确是什么都不懂。”叶轻尘突然握住夏冰凝的手，正对着她错愕的目光，“连我这个什么都不懂的人都明白，这世道很乱，但正因为它乱，我们才更应该去抚正它不是么，所以我不喜欢你这样怨它，怨它也没用，只会像你这样烦恼。”
“再说吧。”夏冰凝挣开叶轻尘的手，强撑着笑笑。
“不早了，回去吧，我累了。”
叶轻尘望着夏冰凝的背影渐渐没入黑暗，立在原地，许久没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