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蓝蝶见他不言语,自顾自地细细剖析起来。

“你既然敢把萧忘书的故事讲出来,就说明你已不怕死了”,楚蓝蝶目光中有些怜悯,“有心之人一听,就能揣测出你背后可能存在一个极为恐怖的势力。”

“它隐藏如此之好,必然不允许一丝一毫走漏消息的可能。若我所料不错,你有的话之所以不能说,恐怕身上也被施了手段,一说出来就会立刻身亡。”

“你今日这般不管不顾地讲,若是叫你背后的人知道了,肯定不会轻饶的。”

萧忘书已经听得目瞪口呆,鬼鬼,全对!若叫这姑娘去当捕快,天下还会有破不了的案子?

他转念一想,又疑惑道:“你说出来这些,不怕被杀了灭口?”

却是已经从侧面承认了她所说的事情。

“灭口?”,楚蓝蝶愕了片刻,在她的观念中从来没考虑过这个问题,当下哂笑一下,“若是敢来灭我的口,说不定有人该发脾气了吧。”

无论如何,他说过自己是他一个人的俘虏呀。

“他一定会生气的吧”,楚蓝蝶这样想着,心情又好了几分,对这危险倒没有在意。

若他的剑为我挥一次,好像是挺开心的一件事。

楚蓝蝶想着,又觉得自己太不争气了,仅仅光是想到那样的场景,一颗心就砰砰跳着,怎么也停不下来。

萧忘书见她面色变了又变,古怪至极,和善地笑道:“你且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叫别人知晓,你就当没听过吧。”

楚蓝蝶听他这话说得洒脱,隐隐还带着那消极的死意,皱眉道:“男子汉大丈夫,什么坎过不去?你离家后都未与父亲相认过,这样死了也能甘心?”

“自然是不甘心啊”,萧忘书苦笑一声,“但是我已不得不死了。”

楚蓝蝶闲逛几日,心中一直闷闷不乐,今日遇见这桩事,突然来了兴趣,找点事做,总好过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了。

“你且说说,为何一定要死”,她端起茶碗轻轻吹着气,身板挺直,更显得曲线妖娆,只是少女目光如炬,好像能看透人心一般,给人一种不敢直视的感觉。

“我要想个办法,完成一件不可能的事情”,萧忘书又叹口气,“这事情实在是难,难到我连办法都懒得想了。”

“哦?”,楚蓝蝶眉毛扬起,眼睛更亮一些,“说来听听?是什么样的事情。”

萧忘书小心措辞道:“具体的事情我不能说,但是需要让一个地方充满血气,却不能引来太多人起争端。”

若是别的地方还好说,随便编些理由就可以叫不少热血汉子大打出手,但种剑谷不一样啊,那云初阳往那一站,谁嫌命长了敢专门跑过去打架呀?

新星盟已经蔫巴了,禁军也撤了,自己那个不知道是真是假的父亲也铩羽而归,现在不知又跑去了哪里。

妖皇的师父怎么了,现在江湖上谁还敢提杀妖这两个字呢?

以卵击蛋是勇敢,以卵击石就是愚蠢了。

事情就是这般棘手,有云初阳这个变态的存在,种剑谷如何能打得起来?若是打不起来,哪来的血气冲天?

这逻辑链条一搭,他就明白此事完全不可能,摆在他面前的不过是死路一条罢了。

“原来如此”,楚蓝蝶手托香腮,若有所思。

“既然不能引来人起争端,那只好考虑兽血了吧”,少女思考道,“人本来也是动物的一种,应该没有什么不同,接下来只需….”

她正欲继续说,却见萧忘书猛然一拍大腿,叫了起来:“兽血!我怎么就未想到呢?”

他激动之时,见到少女那一副看傻子的表情,又委屈起来。

自己当局者迷,因为背后之人的一贯手段,只顺着使人起争端的路子去思考了,这少女虽然一语道破天机,但也不要把别人看得那么蠢嘛。

“兽血啊“,萧忘书喃喃道,“若是如此想来,事情变简单许多了,只需大肆购买些寻常动物,在那…那地方杀了放血就好。”

楚蓝蝶又不屑地望了他一眼,撇嘴道:“你可真傻,你背后的组织如此掩匿行踪,怎么会做出这种出格的事情呢?”

“也对”,萧忘书点了点头,觉得自己好像还真挺傻的,干脆便眼巴巴地望着少女,等她继续说话。

“下者劳力,上者伐人”,楚蓝蝶打了个呵欠,“以你们的实力,只需编造些迷信的传言,说那地方有些什么神啊佛啊的,需要兽血献祭,灵验的很,再伪装出些神迹来,流传出去,自然有数不清的人帮你们收集血的。”

萧忘书听得瞠目结舌,乖乖,这女人好可怕啊,这般计策,张口就来,恐怕公主也就不过如此了吧。

他回过神来,感觉自己好像不一定会死了,再望着这一桌子菜,突然心疼起来,这白玉楼可是真贵啊,就这一顿,就把他几十年的积蓄吃没了。

他转头望向楚蓝蝶,却发现她又回身吃了起来,细嚼慢咽,比刚才轻快了些,眉宇间却还是带着些忧愁。

天下还有事情,能难得住她么?

萧忘书未见过像她这般聪慧敏捷的人,心里突然冒出来个想法,若是这女子和公主较量一番,倒不知会是谁能笑到最后呢。

……

公主从未认为自己是天下最聪慧的人,只是也未想过会有人比她更聪明这种事情。

但再聪明的人,也会在一件事情上犯傻。只要动了情,很多事情就理不清头绪了。

楚蓝蝶是这样,公主也是这样。

此刻,她走在故人街上,眉毛也是稍微蹙起,拐过街角,来到了一处卖花老人的摊子。

“见过公主”,影子吃了一惊,“公主可是来找小人的?”

公主没有回答他的话,淡淡问道:“怎么?你还喜欢上卖花了?”

影子老脸上扯出个笑脸,回答道:“孤身一人久了,却觉得这花花草草反而都像活物,没事时摆弄摆弄,解解闷罢了。”

“你能骗他一次,但骗不了第二次的,不要白费功夫了”,公主仍是如在雾中,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声音高冷,如同从九天之上传来。

说也奇怪,只有云初阳见她时毫无遮掩,别人却始终看不清她的面容。

影子苦笑一声:“都是小侯爷的吩咐,小人也只是听命行事而已。”

“更何况,他既然已见过一次,就更不会把我放在心上的”,影子身上流露出自信的气度。“便是剑神,也挡不住我第二次的。”

公主摇头道:“你回去吧,以后都莫要想着动他了。”

影子低着头,却没有说话,他自然不敢与公主作对,但更不敢违抗小侯爷的命令,上次手下留情,已是给足公主面子了,细节把控的好,连小侯爷也未发现端倪。

低头就代表了拒绝。

“你不敢违抗小侯爷的命令”,公主似笑非笑,“因为你儿子在他手上?”

影子全身巨震,猛然抬起头来,身上一下子涌出一股杀气来。

公主不为所动,一字一句道:“怎么?萧庄主还想灭口不成?”

影子收起气势,低沉道:“公主说笑了,小人不知您在说些什么?”

“哦?不知道?”,公主凤眸皱起,似已将他完全看穿,“萧别情,装了十几年了,你们那点小伎俩,以为能瞒得住我?”

……

过了阵子,公主走出巷子,与女孩汇合在一起。

“真慢啊,你到底去买什么东西了?”,女孩打个呵欠,抱怨道。

公主将一根棉花糖塞到她的手里,笑道:“我去买了把剑。”

天下最利的剑,不是云初阳手里的流星,也不是小侯爷把控的舆论,而是意料以外的、抽冷子的背叛。

烟花升起,公主仰头看去,嘴角轻轻勾了起来。

她从未拿正眼瞧过叶凌尘,因为论起洞察人心,她才是天生的妖孽。

……

酒肆阑珊灯火,歌楼午夜风尘。

无论何时,江湖总是各自精彩,永不停歇。

舞不平那杨柳楼心月,唱不尽那桃花扇底风。

悲欢离合叹遍,不过年又一年。

各人的除夕,终于共同迎来了尾声,明日,便是新元。

新的一年,他和她们,又会有怎样的故事呢?

/(这个夜晚写得挺长的,应该哪个人也没落下吧,其实连贯地看一遍,也不算拖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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