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书人摇了摇头,却是不往下说了,微笑道:“今日便只讲到这里,后面的事情,若日后有机会,我再讲给诸位听。”

“什么?怎能如此?”,一位客人拍桌而起,“恁的吊人胃口!我平生最恨这般断章之人,今日不讲,我就不让你出了白玉楼!”

众人也纷纷应和,总之就是非要让他讲完不可。

“也罢”,说书人长长呼出一口气,无奈道,“那我就将知道的一切都说与诸位。”

“魔教妖女,蛊惑人心的伎俩自然也是手到擒来,事情其实很简单,魔教布局已久,早就察觉到了闲云山庄的潜力,甚至不惜派出了右护法香香,装成渔女,引得萧别情的注意。”

“而萧忘书本就气血旺盛,香香略施手段,就轻易上钩了,她不用动用武力,只是演了场戏,就令闲云山庄成了唾手可得之物。”

“依此看来,那如今的萧别情,不会已被魔教取而代之了吧?”,有人反应过来,急声追问。

“萧别情到底是何人,就连萧忘书也分不清楚”,说书人惨笑一声,“萧忘书在见过香香姑娘后,心知不对,赶回闲云山庄,偷偷观察,却见萧别情与他记忆中的父亲一般无二,就算魔教之人能偷梁换柱,却也做不到这样细致的地步。”

“这…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呢?”,那人不甘心听到这样的答案,有些失落。

“萧忘书也下定决心要弄清楚这件事情,他不敢见萧别情,便回头去找香香姑娘,却不料正是自投了罗网,他虽有几下功夫,又如何能是魔教右护法的对手呢。”

“从此,他消失在这江湖之中,仿佛从来都没有出现过。”

说书人说完这话,不等众人反应,径自回了座位,饮尽一杯酒,仿佛了却了一桩心事一般。

旁边那蓝裙少女撇了他一眼,似乎被这故事触动,小声问了句:“敢问先生,却不知萧忘书对那香香姑娘该是何感情呢?”

她眼睛中露出迷茫,仿佛是随口一问,语气中却又饱含悲哀。

说书人又倒上一杯酒,怅然道:“谁又能分得清呢?他固然是喜欢这女子,却因为她闹得家庭破碎,潦倒半生。”

“他必然是很恨她的”,说书人眼望窗外,目光也露出迷茫,“但喜欢就是喜欢,是没有那么容易就能改变的,他无论如何也改不了对她的喜欢,好像这也是那妖女的妖法一般。”

“他明白那只是妖女的逢场作戏,像这般被她戏弄的人,估计是有很多的吧,若有机会,他不会放过她,但这份喜欢是改不了的。”

“这样也太没出息了”,少女忿忿不平,“她一点也不想着萧忘书,反而是害他家庭破碎的元凶,还喜欢她做什么?”

“你说的他或许也明白吧,但他也会想,万一她是有什么苦衷,被身后之人逼迫什么的。而且,喜欢不是那么好消灭的。”,

“是这样啊”,少女点点头,不再言语,转过头继续吃她的饭。

这蓝裙少女,自然就是楚蓝蝶了,她听说云初阳最近的事迹后,心中迷茫,在这西楚闲逛几日后,今夜孤身一人前来白玉楼吃饭,正赶上说书人讲了这么一个故事。

江湖豪客可能更关心萧别情的隐秘,毕竟是作为闲云山庄庄主的大人物。

但她却更好奇萧忘书一些。

爱恨情仇,交杂在一起,那人又该如何自处呢?

她不肯随苏清歌上种剑谷,自己也没想明白见了云初阳该如何是好,更难办的,若是见他身边跟着的妖皇弟子,恐怕自己一剑就会砍上去了。

她更害怕的是,若云初阳选择了他的弟子,她又该如何呢?

这是她连想想都会心痛得无法呼吸的事情。

但是总之,她楚蓝蝶是不会那样没有原则地迁就一个人的,歇过这阵子,她也要好好面对和云初阳的问题才行。

两个人会走向什么样的结局呢?她不清楚。

听了这故事,楚蓝蝶的心情莫名舒缓了些,大概是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从他人相似的痛苦中暂得慰藉。

想起云初阳,她又小声询问道:“敢问先生,近来可有云…云初阳的消息?”

这话却被旁边桌子上的人也听到了,插嘴道:“就是啊,近日来很少听先生提及云初阳了,却不知他这阵子又去鼓捣些什么事情了?”

说书人没有什么兴致,摇头道:“他去做了些什么,我也不甚明了。”

他心里为萧忘书感到不忿,明明讲了这么久的故事,却转眼就没人再注意,反而是那云初阳,时时刻刻都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羡慕的心情,不止因他能博人眼球,更因为他做出的许多事情,屡次超出了那些人的算计,好像从来没有什么能够约束住他一样。

楚蓝蝶见没人注意,又用更小的声音询问道:“先生真不知么?”

说书人撇了她一眼,虽是美女,但他早已过了感兴趣的年纪,却是连话都懒得回,只端着酒杯慢慢啜了一口。

“先生便是萧忘书?”,少女又小声说了句,眼眸中带着些嘲弄的笑意,“先生一定就是萧忘书吧。”

说书人嘴里的酒差点喷出去,使劲憋在喉咙里,一张脸因用力而稍微扭曲,额上冒下一滴滴的汗来。

良久,他擦擦脸,讪笑道:“姑娘说笑了,萧忘书早就没有消息了,你当他死了就是了。”

“那我问你,除了萧忘书,谁还将这隐秘了解的如此清楚?”,楚蓝蝶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况且你讲故事时,情绪波动也太明显了些,简直就把萧忘书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少女只露出一双眸子,语气斩钉截铁,却是一点犹疑也没有。

”有这么明显?”,说书人环顾四周,目中露出警惕之色。

“其实还好啦,你也别太害怕,若不是我只关心这萧忘书是如何做的,恐怕也不会这样想”,楚蓝蝶小声道,“像那些人只知道萧别情,定然是不会注意你的,但是我要是告诉他们,就不一样了。”

萧忘书见瞒不过她,只好点头认下:“如姑娘所说,我确实就是萧忘书,还请不要声张。”

楚蓝蝶点点头,也懒得理会他的事情,又问道:“那你且先说说,云初阳到底如何了?”

萧忘书心头郁闷,怎么还是问云初阳。

她这般聪明,当然猜到自己投入罗网后,肯定是在为什么隐藏的大组织办事,说不定连魔教也只是那组织的爪牙。

虽然她问了,自己多半也不会说,但怎么却表现的一点兴趣也没有呢?

“云初阳确实是没有做什么事,他自从渭水一战后,就不见了踪影”,萧忘书见她眉头皱起,连忙补充道,“不过前几日,有人说在官道上见过一个白发男子,与一位白衣姑娘同行,想必他若是云初阳的话,现在应该也到了宜田城了。”

“有话不能好好说?偏要这样吊人胃口?”,楚蓝蝶听说少年无事,心下松了口气,随口开了个玩笑。

萧忘书咳嗽一下,自嘲一笑:“说书人做了太久,这口吻已成了习惯了。”

楚蓝蝶沉默一会,轻声道:“无论如何,都要好好活下去才行。若是事情已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那怎么也不会再变坏了。”

萧忘书抬头望了她一眼,不知这绝美的女子是何来历,目光如此敏锐,不仅发现了他的身份,还看出他心中已存了死志。

他确实是已经觉得自己必死了。

像他这样的人,其实早就该死了吧,只是惦记着香香姑娘,又有些迷惑想要解开,一直都苟活于世。

十几年来,他被迫为那算计闲云山庄的组织做事,想要反抗却一点机会都没有,心情郁郁,早已变得麻木。

今天他兴致来了,将自己的故事讲了出来,却还真是破罐子破摔了。

就像一位与病魔抗争许久的人,突然听说自己其实真治不好了,反而会变得开朗点。

人间久别懒回顾,万事莫如杯在手。

萧忘书仰头一饮而尽,面上露出一抹不羁的笑容来,只是这笑容却有些苦。

同样的酒,已喝不出当年游水看山的味道来了。

“不知姑娘为何那般在意云初阳呢?”,他问出心里的疑惑。

“谁在意他”,楚蓝蝶翻了个白眼,“还是说你吧,你到底遇到什么事了?”

要告诉她么?她是很聪明,说不定真有办法。

萧忘书有些犹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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