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雨水还在继续下,彷佛无穷无尽。

时间接近午后,但黑云笼罩着天空,昏暗得有如黑夜。

不时有轰隆雷鸣扯裂大气,劈下一道落雷,空气剧烈震动。

雷鸣声息后,急促的警笛声随之响起,车道上一辆辆警车疾驰而去,刺眼的红蓝灯光将路人的脸颊照得惨白。

而在这群撑着各色雨伞的匆匆行人中,藤原夏目拎着刀独自穿行在其间,想着警车驶去的方向漫步,任由从伞骨滑落的雨水从四面八方滴落在他身上。

当藤原夏目从行人们身边经过后,他们才彷佛被什么吸引一样,从手机上抬起头,然后惊讶地扭动脖子追寻余光,反身看去。

“你看看。”

“什么?什么?哇,好帅气的人!”

“穿这么少,他不冷吗?”

“他?这女孩子吧?虽然是短头发,但怎么看都更像女孩纸吧?”

“太失礼了?!这么漂亮绝对是男孩子!”

“……”

对周围投射而来的种种奇异目光视而不见,藤原夏目低头行走,无视那些不断常识搭讪他的各**人,在默默体会着久违的寒冷。

几近于冰雪的寒冷雨水从头顶一直流淌到脚下,完全湿透的单薄衣服包裹身体,让四肢冻得发麻又刺痛,吐息凝结成白雾的瞬间又消散而去。

这种痛苦刺激着藤原夏目睡意浓重的大脑,使他保持清醒,同时还带来了一种奇妙的甜蜜感和渴望:为什么这雨不能变成刀,干脆直接把自己千刀万剐呢至死算了呢?

在要穿过一条大街时,街道旁数十栋住宅区内,都有温暖的微黄灯光透过窗户投射到藤原夏目面前的地面上,似乎是那么温暖。

但真正陪伴他的,却只有天空中的阵阵雷鸣、迎面而来的刺骨冰雨,就连街灯投下的昏暗光线似乎也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只有黑暗是属于自己的。

伸出已经完全麻木的手,藤原夏目试图抚摸这束光,眼睛似乎被灯光照亮。

但手僵持在半空,最后还是颓然垂落,他眼中的光亮也随着垂落的眼皮而消失殆尽。

然后,藤原夏目将刀抱在胸口迈开脚步,小心翼翼地避开地面上的灯光,好像触碰到这灯光就会被烫伤一样。

穿过街道后,他回望了一些那些灯光,然后边走边在内心询问自己:如果接受森岛唯,自己是否也能生活在这样温暖的光明之下呢?藤原夏目不禁问自己。

不可能的——他很快就下意识否定了。

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接近那个女人,藤原夏目永远也不会忘记:杀了她,让本就肮脏的双手再染上一份鲜血而已。

以此为开端,无论自己和那个女人有过多少经历,怎样的经历,这个事实都会像根刺一样扎在藤原夏目心中,提醒他自己的身份。

藤原夏目是什么?

是武器,是一把锋利的刀,是一只披着人皮的嗜血野兽。

无论森岛唯如今多么喜欢藤原夏目,天长日久的相处下来,她终有一天会发现这个人的真实面目和本性,会知道这个人和她想象中的勇敢善良、温柔幽默的王子形象完全不符。

甚至是知道了那些让她产生好感的救人行为,其实原本是为了杀死她时,会发生些什么?

森岛唯心中一定会产生十倍于当初喜悦的厌恶和愤怒吧?到时自己该怎么面对她呢?

能忍受下来吗?那是不可能的,自己的理智只需要稍微控制不住,经年累月煅炼而成的嗜血本能就会控制不住。

会发生什么呢?

那场景一闪而过,藤原夏目不禁浑身一颤,彷佛感受到比刺骨冰雨更让他寒冷的事情。

为了制止住这种想象,他又不断在心中对自己训诫:你是作为武器被香子制造出来的,武器的唯一用途就是战斗,武器的归宿是黑暗和血腥,脱离战场的武器就是一堆废铁。

杀人的长刀不可能用来切菜、习惯于寻找他人身体血脉的眼睛不可能学会唯笑,你一身的本领都不会有毁灭之外的用途。

如果因为有了不该有的奢望,而试图强行和那些人拥抱,你那双从五岁就开始沾上人血的手可能会在不经意间杀死对方。

所以,就这样吧——藤原夏目眼前浮现了森岛唯彷佛要淹没在大雨中的娇弱身影,默默呢喃。

在我伤害到你之前,就让一切在这一刻停止下来。

这对你我都好。

这最后一句落下,藤原夏目感觉内心之前的躁动感已经消失,似乎回到了回到这块土地之前,他踏遍世界却没能找到香子,决定找一块地方了此残生的那种漠然死寂。

看到不远处出现的警戒线,藤原夏目深吸气,缓缓向警察走去。

虽然因为身体的虚弱,接下来这一战应该是凶多吉少,但能在战斗中死去,大概是完成了作为武器的宿命吧?

我这辈子,也算是做成了一件事,回应了某个人的期待吧。

“前方发生煤气爆炸,现在已全面封锁,请您原路返回,或绕路而行,”穿着雨衣的警察伸手拦截住藤原夏目,面色有些严厉,但从眼神来看,应该只是常年锻炼下来的本能。

如果直接说要见凉子,或者他们的最高长官,这些警察应该不会接受吧?

低头想了想,藤原夏目又抬头看着警察,露出似乎想说些什么的表情。

“那个,警察先生,”刚一开口,藤原夏目眼睛就眨动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嗓子可以发出这样沙哑却又空灵的声音,“我有些事要和你说。”

“嗯?”眉头皱成川字,警察面露不愉之色,抬手做出驱赶的动作,“现在公务繁忙,请不要打扰——啊啊!”

警察发出的尖叫声响彻四际,周围的警察们纷纷看过来,就看到一名穿着破旧制服、相貌俊逸、最多十五六岁的少年单手抓住他们的长官的手掌,不断下拧,似乎马上就要将其折断。

“不准动!”

“立刻放开浅野长官!”

惊叫声不断,藤原夏目看着警察将他团团包围起来,竖起黑洞洞的枪口,面不改色。

“叫你们的最高长官过来,我要见他。”

警察们面色一变,对视中似乎有些犹疑。

“怎么?”眼见此状,藤原夏目眉头微皱,手上力道有加重了几分,于是尖叫声的音量又高了起来,“你们不想这个人完整吗?”

“那个,”一个面色年轻的警察咽咽口水,紧张开口,“你抓的,就是我们的浅野警部,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

“……哦?”面色稍微僵硬了一下,藤原夏目低头看看这个其貌不扬的人,发现自己似乎闹了乌龙,“真抱歉,警部先生。”

貌似真诚地,藤原夏目对面色涨红的警察说到,彷佛快扭断警察手臂的那只手,不是连在他身上。

“你没事吧?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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