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城 正门

几个挎着大大小小包袱的山贼往城门的方向走来,他们的包袱里装着搜刮来的金银、玉器,肩上沉甸甸的感觉不禁让他们满脸喜色,这可快赶上他们一整年的收获了。

走在最前面的山贼忽然望见前面有一根巨大的棒槌倒在地上,他眉头一皱,寻思着这不是二当家的武器么?怎么扔在这里了?

山贼快步走上前,可眼前的一幕吓的他嘴巴长的老大,像是呆住了,愣愣地定在原地。

“怎么不走了?”

身后的山贼看到为首山贼的异样,也快步跑了过来,他们一齐望着倒在地上的那个巨人,满脸不可置信的对望着。

“这…这是二当家?”一个山贼哆哆嗦嗦把手伸向地上的人脖颈间,霎时脸色大变,“没…没气了,死了。”

“死了?谁杀的,这城里怎么会有比二当家更强的人?”

平日里搜刮商队时,敢多走落龙山脉的商队多半是请了高手护驾。可这些年来,那些自以为的高手在二当家刀疤龙的狼牙棒面前,不到一个回合,就全部都成了一摊肉泥。那一棒锤下的惊天威力,他们可是历历在目。

这几个山贼忽然反应过来了,既然有人能杀二当家,那杀他们不就是轻而易举?

虽然大当家是云中龙,但威慑力远不如冲锋陷阵的刀疤龙。现在刀疤龙死了,树倒猢狲散,再不走怕不是只能等死了。

但他们终究还是讲了一些情面,一边跑路,一边告诉身旁的山贼刀疤龙已死的消息。如同深潭中扩散的波纹,很快传到了大多数山贼耳中。

肯做山贼的人,大多数已是举目无亲,在他们眼里没有什么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了,大不了再另寻一家寨子,做强盗去哪里不是做?

有些山贼慌乱的甚至连财宝都忘记拿,打着伙匆匆地撤出青州城,纷纷离开了这个有着不知名高手的是非之地。

余下了这座濒死的古城最后一丝生机…

……

王二手里紧握着长枪,扣紧了脑袋上的甲盔,神色被灰黑色的泥土挡住,只余下一双紧张的眼睛打着转。

山贼刚进城时,他被士官安排到县令府上把守这里。他是今年的新兵,第一线的战场是留给老兵的,而最后方的县令府就成了暂时安全的地方。

可不到半个时辰,就有一窝山贼涌进了大门,这说明前面那群老兵已经失守了。

这一伙不到五人的山贼他们都打的很艰难,混战时,王二一直被一伍长(官职,十人为一伍)拉在身后护着,他才勉强活到了现在。

可他那些同期入军的新兵被山贼屠杀的场景一直回荡在他的脑海里,一股恶心感涌上心头,让他止不 住的想吐。

前些时还坐一起喝酒猜拳的兄弟,如今就这样死在了自己面前。让他感觉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只要梦醒了,眼前看到的就又是酒桌上那副光景了。

王二忽然铲了自己一巴掌,接着又是一巴掌,当第三下要落下时,一伍长忽然抓住了他的手。

这个留着络腮胡子的老兵声音嘶哑,“别打了,把自己打死了也改变不了现实。”

“不止你怕,我们其实都一样,只是一群不敢上边塞,窝在这种边远小城当个城防兵的懦夫。我也不是什么老兵,不过比你早当几年兵,这几年里我没上过战场,唯一见过血的时候就是三年前去山里杀了只病老虎,跟我同期入伍的早就退伍了,只有我还厚着脸皮留在军队里,就是为了这份军饷罢了。”

“不…是我对不起他们…”,王二哽咽着,“前几日去喝酒的时候,大家都喝的很醉,我听见有人漏嘴说了马师爷在大狱收买了他们去造反的事,我本可以告诉大家的,如果我那天不以为那只是醉话的话…”

“这些都不重要了!”一伍长替王二理了理胸口乱糟糟的领子,“新兵总是要归老兵带起来的,我能教你的不多。记住了,这是我在山中打那只病老虎时明白的道理。在敌人面前,不管他多强,你不能先露怯。露怯了你就输了,敌人会像恶虎一样扑上来把你撕碎。”

“现在只剩下我们两个了,等会不管再来几人,你都不能怕,把你的枪捅出去,千万不要犹豫,犹豫就会死!”

王二似是而非地点了点头,眼神还是怔怔的,只是手上的长枪握的更紧了。

“来人了!”,一伍长忽然低声说。

王二抬起头,看着远处黑暗里两只火把,喉结起伏。

“正好,我们一人一个,你去对付那个小个子的。”

一伍长抽出剑,两人一起迎了上去。

来的两个山贼刀上滴着血,望着腿直打哆嗦的王二,讥讽地笑着,“小子,见了点血不会是要尿裤子吧?”

“别理他们,记住,不要犹豫!”

一伍长丢下这句话,就先提刀迎上了两个山贼里体形较大的一个。

小个子山贼拿着刀一步步走向王二,他并不急着出手,这种新兵只要在动手前给他一点压力,马上就会手足无措起来,到时候便是待宰的羔羊。山贼一直试探着,做出要出手的虚招。

僵持片刻,小个子山贼忽的出刀,从侧面斩过来。

“不要犹豫,不要犹豫。”

王二嘴上不停地念叨着,手中的长枪猛地扫出,正巧不巧的挡住了刀刃,长枪巨大的力量把措手不及的山贼往后压退了几步。

王二怒喊着,额头青筋爆起,脸涨的通红,手上的枪使劲往前刺出,一枪捅到来不及闪躲的山贼心口,瞬时毙命。

而怒吼声却让在另一边本就落入下风的一伍长分了神,被对手抓了空隙,一刀剜到一伍长身上,

一伍长忍着痛,任由刀刃穿过身体,一把抱住山贼的腹部,两人翻倒在地上。刀抽不出了,山贼就不停地拿着火把烫着一伍长的背部,皮肤瞬间被烫的血红。

一伍长对着王二大喊:“别犹豫,动手,捅下去啊!”

王二剧烈地喘息着,他的心脏砰砰地猛烈跳动着,像是要碎裂般的疼。他闭起眼睛,手上的长枪高高举起,使劲的捅下…

看着地上一齐没了动静的两人,王二握住枪的手松开,他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两眼无神地望着空处,他甚至还感觉不久前一伍长的话仿佛就回荡在他耳边。

山贼手上的火把在地上滚了几圈,落到几堆落叶旁,燃起了火星,火渐渐大了起来,火势掩着路边的枯枝败叶一直蔓延到不远处的花圃旁,整园花霎时都燃了起来。

花圃里五颜六色的花,早已在先前的混战中被染的只剩下血的颜色,只有那本就是红色的秋海裳在血的侵染下开的更艳了,仿佛昭示着这场屠杀即将步入尾声。

忽然门口又涌来一队人,是穿着甲胄的护城士卒。

队伍里百夫长冲到王二面前,问:“只剩你一个了?”

王二抬头望了望百夫长,点了点头,声音里只剩下麻木,“去大狱吧,他们都在那里。”

百夫长看到旁边被同一杆长枪洞穿的一伍长和山贼,一下子明白了。从包袱里拿出一块灵牌,放到王二手上。

“这是他媳妇的灵位,他家被抢的只剩下这个了。他一直都是一个人,媳妇前些年上山采药说是让老虎给咬死了,到时候把他和他媳妇葬在一起吧。”

说完,百夫长向着身后的士卒高声大喊:“留下两个人救火,其余的人跟我去大狱!”

王二低头望着灵牌,手越握越紧,指缝间流出血来,鲜红如火中绽开的血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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