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百里原山地界，藏匿于山中的妖物鬼怪不知凡几，但眼前这只山鬼多少有点特别。
特别的丑。
以至于颜雪衣隔着远远的看了它一眼后，抿着粉嫩的唇，沉默了半天。
她扭头看向宁羡鱼，用一种质问的语气：“你是怎么把我当成那玩意的？”
宁羡鱼咳嗽一声，有些心虚地偏过视线：“我脸盲，分不出谁好看不好看。”
颜雪衣：“？”
你那是脸盲吗？你那分明是瞎了！
眼睛不用麻烦捐给有需要的人嗷。
不过，颜雪衣也没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上追究，她一手指着在山谷下方游荡的山鬼，低声问道：“你确定就是这玩意？”
“嗯嗯。”宁羡鱼点点头，“我追它追了有半个月，肯定不会认错的。”
半个月……
颜雪衣眨巴着清冷的眸子，投来好奇的视线：“你追它干什么？它……很没用。”
在颜雪衣看来，宁羡鱼作为修者，花大力气追一只山鬼肯定是为了得到什么东西。
可山鬼这种妖物，浑身上下都是废物，简直可以说毫无价值。
宁羡鱼盯着山鬼，沉默了下，半晌后才缓缓开口说道：“半个多月前，这家伙吃了原山脚下一家农户四口人，其中有两个孩子。”
老人们常说，这人间，是有妖的。
妖魔作乱，从来不在少数，甚至传闻在北境雪原有一妖国，千百年来一直与人族诸国为敌。
而在这大楚，民间虽说有镇魔司保护，但妖物害人依旧常见，毕竟楚国地域广大，镇魔司没法保护好每一个人。
如果真遇上事儿了，他们大多时候能做的，其实只是替你报仇而已。
“所以说你是为了替他们报仇……”
颜雪衣心里有些触动，她看着侧前方的宁羡鱼，明眸中泛过些许赞赏的光彩。
没想到这家伙竟然也会干人事，不过说来也是，作为学宫弟子，心性总不会太差……
“啊？不是啊，因为它吃人了，所以雪阁开出高价悬赏，这玩意很值钱。”
宁羡鱼瞅着下面的山鬼，眼睛已经变成了金钱的形状。
颜雪衣：“……”
呸，人渣。
不过，甭管宁羡鱼本意是为了什么，杀妖此举多少也算是为民除害，这也是颜雪衣没有当即拂袖而去的原因。
战略目标已经确定，后边就该谈论战术战策。
宁羡鱼率先发言：“上去就干，一波推平。”
颜雪衣给了他一个娇媚的白眼，沉吟片刻后说道：“你先前说这山鬼很会跑，这山谷两头开阔，就算我们一人一边包过去，也有可能让它跑了……”
“倒不如先在山谷两头布下封禁的阵法，把它堵在这里，再来个瓮中捉鳖。”
少女清浅妩媚的眸子瞥了宁羡鱼一眼，问道：“你怎么看？”
宁羡鱼装模作样地点头：“此举甚好。”
颜雪衣懒得跟这家伙讨论，直接问道：“你对阵法一道有什么研究吗？”
宁羡鱼想了想：“略懂。”
颜雪衣倒是有些惊讶了，阵法一道繁琐复杂，寻常人一般不会去学，没想到这人竟然对此也有涉足。
“研究到什么地步了？”
颜雪衣的意思是，你能布置出几级的大阵。
宁羡鱼沉吟片刻：“阵法书上的字，我已经能认全了。”
颜雪衣：“？”
少女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把宁羡鱼一掌拍死的冲动，然后从兜里掏出几张青色的、画着玄奥篆文的灵符。
“把这几张符，按五行方位贴在谷口，以灵力催动即可。”
颜雪衣说完转身就走，在雨后月下的身影娇柔纤细，像一朵开在崖间的清贵的花。
“我去守住另一边，等事情结束之后，你记得来找我。”
“哦好。”
宁羡鱼漫不经心地应了声，注意力全放在手中的灵符上。
这几道符品阶不低，很值钱，没想到这丫头竟然还是个富美少女。
宁羡鱼四下里看了看，面不改色地把颜雪衣的符藏进怀里，然后从兜中掏出另外几张黄白的符纸。
这是他自己画的符，同样有封禁效果，不值钱，但对付一只山鬼已经足够。
白嫖了富美少女的符，宁羡鱼心情愉悦，脚步都轻盈了许多。
按照计划，他很快便在山谷的另一端布置好阵法，然后几乎是同一时间，山谷两头亮起冲天的光柱。
一道又粗又大，很亮，而另一道却萎靡不振，黯淡无光。
颜雪衣在山谷另一端看着愣了半天，心想自己是不是买到假货了。
而一直在无意识游荡的山鬼反应更大，山鬼这种妖物没什么智慧，但对危险的基本感知还是有的。
山鬼的第一反应就是跑。
风紧，扯呼！
好巧不巧的是，它逃跑的方向正是宁羡鱼所在的位置，然后一人一鬼便在谷口遇见了。
宁羡鱼找了块石头坐着，白伞放在手边，见到山鬼便礼貌地向它打个招呼：“崽种，你再跑啊？”
山鬼没什么脑子，但对于追了自己半个月的人还是有印象的，此时看到宁羡鱼，那自然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冲着宁羡鱼吼了几声，山鬼身上的气焰陡然一升，然后……扭头继续跑。
可不敢跟这家伙正面刚哟，简直要鬼命的。
最初遇见宁羡鱼的时候，山鬼曾和他对拼过一记，被一伞融了半边身子，要不是跑得快，小命直接就交代在那了。
后来一人一鬼再碰见，就是山鬼跑，宁羡鱼追。
但今天它跑不掉了。
宁羡鱼画的符虽然不值钱，但效果还是有的，被封禁的山鬼根本跑不快，宁羡鱼甚至懒得去追。
他站起身，提伞作剑，有莹白的光在伞上汇聚，然后宁羡鱼轻描淡写地向前递出一伞。
霎时间，整片山谷的风沙静止不动，有剑气直冲九霄。
青冥之上的乌云被剑气冲散，露出其后的皎皎明月，素白月光洒落大地，蔚为壮观。
可惜除了宁羡鱼外，再无他人得见此时之景——哦，还是有的，一只山鬼。
但山鬼此时无心去想这些，它心底忽然产生一个离谱的想法。
我就区区一只山鬼……
究竟是何德何能……
可以死在这样的剑下……
我配吗？
而在另一边，看着剑气将山鬼吞没，宁羡鱼终于长出一口气，擦了擦额上不存在的汗，缓缓走过去。
将地上山鬼死后凝结的魂晶捡起，这玩意没什么用，但能当个凭证去雪阁领钱。
四下里打量了一下，确定山鬼没再爆什么装备之后，宁羡鱼满意地点点头。
可以，收工回家。
宁羡鱼把魂晶收起来，然后往原北城的方向去，如果速度够快的话，上午的时候就能回到学宫。
不过……怎么感觉好像忘了些什么东西？
宁羡鱼想半天没想起来，随后摇摇头，自己安慰自己。
罢了罢了不想了，既然能被我忘掉，那一定不是什么重要的事。
对，就是这样。
宁羡鱼心安理得地迈开了步伐。
……
走进山谷的颜雪衣：“他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