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昕睁开了眼――在那个混乱而模糊不清的梦里,她看到了她曾期待并曾真正看见过的满目斑斓,所有的花都在向着初升的阳光而绽放,衬着绿色的草与茎叶,展现出极致的鲜艳。

那些盛展的花瓣种类是如此之多,开在这方土地上却并不显得杂乱无章,定睛看时,便不难发现那些细碎的斑点中早已暗伏了所有的美丽――换句话,按神谕所言,那叫“奇迹”。

艳红的华丽之花、湛蓝的淡薄之花、以及其它不认识却同样值得欣赏的蓓蕾,都在都在无声的枯萎、凋零,而后再破土、开放,一切都在静静的改变,她甚至能听见花草生长的声音。

而这万变中的不变在于,没有任何枝叶会横压其它花瓣一头,也没有任何色彩会向着灭绝而去,有些人病态的喜欢上奇迹破碎的样子,但他们终究还是没有敌过重建奇迹的人。

“这就对了!这就对了!这就是……最美丽的世界应该有的样子!我……我,我做到了!”颜昕站在花海的中央,向着深远的天空发出呐喊,许久之后才传来激荡的回音,那些花也在音浪中一致的摇摆,作为对她高呼的回答。

她抬眸看向花海明亮却并不刺目的上空,蓝中缀着两个白色的光点,其中一个正扑着翼向她飞来,五官和一身服饰与她心中的样子没有丝毫差错,即便有,眼前所见的也胜过了那些在脑海中粗浅的臆想。

何等的神圣,何等的完美,只是远远的一望,她便知道没有哪个不堪入目的假想能与亲眼所见想媲美,她相信再精致的仿品也无力做到以假乱真。

“参见……”颜昕俯下身去,近乎要与身旁的花海融为一体,这时她突然发现,在与目光齐平的地方,有一朵硕大的蓝花正在跃动,那对绿色的眼眸见了她,便在欣喜中眯成了两条细线,甜甜的笑了起来。

“堇珞?堇珞!”颜昕又扑向了那个亦如花一般纯洁无瑕的孩子,“现在,再也没有什么能将一切打回那个可悲的残忍的过去了!来,过来吧,一起参见我们归来的神明……”

霎时所有动作都变得迟钝了,每走一步都慢得像经历了一整个昼夜,那些花海也开始迷离,被一股浓雾所掩盖,地平线扭曲着,突然天旋地转,花海、神明、堇珞……她们都被某种不可抗力挤成了扭曲的漩涡……

“不要!”颜昕挣扎着,竭力闭上为她带来幻觉的眼,但那都是无用的自欺欺人,刚才的梦早已没了下文,几经辗转,还是只能认命的睁开眼,看着教堂里诺大的白色天花板。

单调、昏暗,枯燥得令人绝望――在见到最美的梦境之后,似乎什么都变得无味了。

墙边挂满了来自颜昕“崇神教会”特有的神明画像,其中有不少并非出自她本人之手。负责照顾颜昕的几位教徒见她醒来,连忙去叫来侍卫。

“您醒了?现在感觉如何?”侍卫和另一位教徒一起搀起颜昕,颜昕发现他的手指上有一条很深的凹痕,那显然是不断拉弓导致的。

“我……”颜昕迟疑了一下,门外嘈杂的声音不断刺激着她的鼓膜,这是梦里绝不会有的,“我想出去走走!”

我想去看看那些因我们而重新盛开的花有多么鲜艳,我想去看看我们离最后的成功还差多远,我想去看看眼前与脑中的世界究竟还有多少距离,我还想去看看那个为神明书写诗集的孩子,我还想……

颜昕想了太多太多,每一个“我想”都在推搡着她走出教堂,绕到教堂的后面去观望那些远离喧嚣的地方――看它们是否已经变成了预想中的模样。

“这个……”侍卫显得有些为难,挥手示意周围的教徒们离开,然后凑到颜昕耳边,低声说道:

“最近有些不好的征兆,就在您休息的这段时间,我总是时不时听到一些关于什么‘计划’的议论,恐怕我们这里有人动了不好的念头,您还是先不要乱走动为好……”

颜昕闻言,不免有些惆怅和失望,由明朗转为阴晴不定的心此时又被溅上了冰冷的水:“但是……我已经受不了这些天无止境的对峙了,我们发起这场斗争是为了让花海重新绽放,这是正义的、遵循智慧之神普莱德的神谕,这也无可厚非――

可自那以后,我们几乎从未再仔细去欣赏过我们所争取到的东西了,这未免有些太……也许是我懦弱了把,这对我来说太残忍了,恕我不能为了消灭我们的敌人而舍弃――哪怕是暂时舍弃这些重要的东西!”

侍卫还是摇头,他的心里也被矛盾所填满:“可现在孚哲那的攻势已经小了很多,我们马上就要胜利了,只要再坚持一下――如果您一个人出去的话可能会遇到危险,这真的不值得――”

“求求你!”颜昕几乎要哭出来了。

“别……别……教皇大人,别这样,您不应该用这样卑微的语气求我的,您可是神明的化身啊……我受不起……”侍卫被颜昕的请求惊得语无伦次。

“求求你!”颜昕又一次说道。

“这没必要,没必要的,教皇大人……这样吧,我先去把一切安顿好,然后我跟您一起出去吧……”侍卫不得不做出妥协。

……

“记住了,不要向异端做出丝毫的妥协,对于那些失去自己教会而被迫前来的教徒,可以接纳但务必盯紧,还有那些战争教徒也要警惕一下,别出乱子。”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无论出于什么,孚哲一众迂腐的主教都会与我们势不两立,尽管我们正在无限接近于胜利,但各位还是务必要打起精神,不要在这个时候露出破绽,给他们反击的机会。”

“还有你们,千万不要停下手中绘制神明的画笔,这是我们共同的神明,懈怠会让你们的忠诚褪色,切记……”

做完所有部署之后,颜昕才终于如愿踏上了缅怀的路。

“一切总是在变好的,但,会有多好呢?能触及到‘完美’的桂冠吗?还是……更好?更糟?”颜昕一边想,一边让红裙擦过花叶,她尽力让自己只听见摩挲产生的沙沙声,而忽略掉箭矢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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