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停下脚步，缓了两口气，看着和之前一模一样的生锈铁门。
这次，他没有丝毫犹豫，直接推门走进。
依旧是那个温馨的公寓套房。
不过此时却是亮着白色的灯。
“笃笃。”
“笃笃！”
沉闷的撞击声哐哐作响。
像是厨师拿着大菜刀，在砧板上用力跺着新鲜的猪排骨。
苏元站在门口，听着客厅中传来的声响，踮起脚，背朝一侧的墙壁，静悄悄向前挪动身躯。
“笃笃笃笃！”
少年贴在玄关和客厅的拐角，微微偏过头，看着客厅中央，蹲在地上的一道黑影。
“笃笃……”
黑影右臂高举，手中握着一把磨得发亮的消防斧，猛地朝下一挥。
嘭的一声，整个房屋似乎都震了几震。
灯光下，只穿着一件背心的黑影，臂膀暴露在白光下。
健硕的臂膀上，一根一根的血管清晰可见，偏暗黄色的肌肉随着他的动作一鼓一鼓。
黑影仿佛不知疲倦一般，抬手，落下斧头。
再抬手，落斧。
客厅中的撞击声源源不断，甚至愈发地沉重起来。
苏元贴着墙壁，细细地打量着他的身躯，将黑影的身躯和脑中的那个人男人对比着，心中有些发寒。
这，会是那个他吗？
苏元并未擅自冒头，虽然之前在这客厅中，他被那只人脸狐狸杀死后，又重新回到楼梯上，就像是游戏中的回档功能，总能让玩家在失败卡住的副本重新开始。
但是，现实终究不是游戏。
谁又知道，如果他这次再次发生意外，他还能完好得出现在楼梯口处吗？
笃笃！
十多分钟过去了。
因为电子表失灵，苏元一直是在心中默默数着秒数。
客厅中的黑影仍在不知疲倦的挥舞着那柄斧头。
地板上的血迹逐渐蔓延，像是顽童将稀释过的颜料肆意泼洒在纸面。
许久后，等到苏元的脖子开始发僵。
那道黑影终于是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将手中拿着的斧头随意一丢，扔到一旁。
他站起身，双手握在背后，口中悠悠地吹起悠扬的口哨声，像是对自己的作品异常满意。
口哨声越发响亮，调子欢快，像是一首欢乐的儿歌。
“dadadadadada，dadadadadadada……”
苏元脑中重复着口哨声的节奏，莫名觉得有点耳熟。
他似乎，在哪里听过？
哒哒。
是皮靴踩在地面的声响。
苏元的双眼紧紧跟着黑影，看着他走到冰箱前，开门拿了一罐冰啤酒，抠起拉环。
“噗呲。”
啤酒中的二氧化碳冲出易拉罐。
他抬头喝了一大口，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气声，砸吧砸吧又四顾寻找着什么。
只见那道黑影又打开了冰箱，拿出一包花生米。
花生米配啤酒，他就这般站在冰箱前，自顾自喝着，视线却从未离开客厅的地板。
国字脸，锐利的鹰眼，高挺的鼻梁。
“真的是你吗，申刑警？”
少年心中疑惑不已。
苏元顺着他的目光，看向客厅的地板，可被沙发给遮挡了大半的视野。
少年所见，只是满地的猩红，以及一角的白色的布料。
“等等，白色布料？”
苏元一个激灵，看着沙发脚边的白色布料。
是一件绣着花边的白裙！
苏元的眼前似乎又出现了在如白蝶飞舞的树冠之间，那一道沾染了刺眼猩红的白裙身影。
她轻轻晃着双腿，正坐在枝干之上。
一脸天真憧憬，看着天边的晚霞。
他张着口，声音稚嫩却清冷：
“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
“爸爸拿起小斧头，囡囡乖，不要叫……”
正当苏元愣神的时候，那道黑影停下了口哨，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唱道：
“囡囡乖~”
“囡囡乖~”
“爸爸给你唱首歌儿~”
“世上只有爸爸好，有爸的孩子像个宝……”
“爸爸拿起小斧头，囡囡乖，不要叫……”
男子有些跑调的歌声，一字一字地飘入少年的双耳，让他毛骨悚然。
听着这怪异的儿歌，不知为何，苏元在这血腥暴戾的歌词中却体会到了一种至极的哀伤。
荒诞而无奈。
就仿佛，男子方才的所作所为，都是在表现自己对女儿的关爱。
“这些……都是真实发生的吗？”
苏元眼神迷茫，一边是记忆那种满是疲惫的国字脸，一边又是现在这陌生无比的男人。
莫约过了半分钟，喝完最后一罐啤酒的黑影，慢慢地再次走到了客厅中。
他弯下腰，怀中抱着一个圆形物体，坐在了沙发上。
双臂一摆一摆的他，像是在大人怀里抱着孩子，想要将其哄睡。
“囡囡乖~”
“囡囡乖~”
“爸爸一直陪着你~”
苏元挣扎地将目光转移到黑影的怀抱。
天花板上的灯光明亮，让这少年清晰地认出那个圆球，果真是家中那个白裙萝莉小鬼的面容。
少年一时间觉得心乱如麻，虽然他之前也曾做过这般的猜想，有了一定的心里准备。
可真当这一幕发生在他眼前时，他终究还是有些慌张。
嗝滋一声。
少年没站稳，脚上的胶质鞋底在地板上一滑。
男人的歌声停了下来，他宠溺地看着怀中的头颅，语气温柔，却像是魔鬼的呓语：“囡囡乖，家里来了个客人，爸爸让他和囡囡做伴好吗？”男人说完，顿了顿，脸上挂笑，像是得到了什么满意的回答。
他点点头，轻声说了句，“好，那囡囡在这等爸爸一下，爸爸很快就回来。”
将放下的“女儿”温柔地放在沙发上的男人，转头看向在玄关拐角的苏元。
“同学，没有经过主人同意就闯入家中的行为可是不好的哟……”
男子淡淡笑着，是那种别人一看就会觉得十分和善的笑容，带着深深的善意。
“不过既然来了，那叔叔也要表示一下欢迎哩。”
“毕竟……”
“我家囡囡整天嚷着，说想要和哥哥一起玩来着……”
“这么小小一个要求，你这做哥哥的，不会不答应吧？”
苏元一直盯着男子的面庞，心中一惊。
此时的他，觉得男子的一字一句，都有着惊人的诱惑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