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我想得还是太简单了,刚刚经过一个配电箱,其中带有西昌行走足的感染体就突然破门而出,差点要了我的命。
他们什么时候对有机体有这么大兴趣了?
我不清楚,但显然刚刚我和死神擦肩而过。
我们继续前进着,直到爬上一个宿舍楼的二层,距离我们的降落点并不远,其中却比降落点触目惊心得多,墙壁上四处有被开凿过的痕迹,和许多斑点,仔细检查才发现,那是飞溅的血液凝结后被从墙上扣下,或许是用作适配有机体检验的工具。
“它们在进化。”我评价道,随后带队继续朝高处走去。
“升格网络只是一个传言,现在证据似乎明了了些。”里接话道,“机械理应以战斗力更强的构造体为首要目标,如此选择一定是人为的结果。”
我点了点头,继续朝高处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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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屋顶上后,剧烈地雷雨仍旧持续着,但现在的战斗服已经可以做到完全保持干爽了,这并不是首要麻烦,最大的麻烦在于我无法联系到上海的指挥系统。
除了电流的滋滋声外,什么都没有,而且我联络的尝试被感染体发现了,远远地能看见无数机械朝这个方向开始挪动。
我把无线电绑在楼顶的配电箱上,让它持续发出电流,随后尽快离开,从南侧绕向集装箱堆场,和朝无线电方向涌去的层层圆盘从不同的方向通过了同一条马路。
“检查集装箱。”我简单地下令,随后队员立刻散开,却很快纷纷停止了动作。
“发现异常。”
“这里也是。”
“集合。”我很快明白了情况。
短短一分钟过去,一个箱门都没有打开。
“报告情况。”
“箱体异常破损,”丽芙摇摇头,“这里应该不剩什么了。”
“谁运走了这些物资呢?”
“还有一种可能。”里的深情肃穆,“这里的装备和物资,已经被用于制造机械了,这些集装箱已经成为感染体的仓库,甚至工厂单元,其中的帕弥什浓度异常高。”
我不禁怔住,随后看向丛林般的集装箱。
“我倾向于里的判断。”露西亚补充道,“我发现了有感染迹象的线缆接入箱子,并没有做什么尝试。”
“你做的很好,露西亚。”我只是喃喃着,“如此以来,东海大桥上堆积如山的弹壳和为激光供电的线缆,全部只是徒劳的消耗而已。”
“也不见得。”里说出了我最不愿承认的可能性,“之类制造出的所有感染体,不出意外应该全部具有短途浮渡或潜水能力,这些运输机器人应该会成为它们的部件。”
“而且全都全副武装。”丽芙也下意识拉低了声音。
“已经,全部结束了。”我双目无神,“上海失守是必然,而且从这里开始,向西推进,会直接把整个西部防线包围。”
“我认为应该申请对这里进行广域打击。”
“我也是。”
“嗯。”
我看着三人,他们对这个决定毫不犹豫,我也不应犹豫才对。
但我对洋山港确乎是有感情的,这里是我人生中重要的转折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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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本科毕业论文,是大型地效飞行器的市场化前景即初步技术讨论,是我人生中浓墨重彩的一笔。
我贡献了我灵光一闪想出的翼身一体气动构想和附加装甲气动外形条件的具体参数后,很快进入了原型机测试阶段,我则成为了最年轻的冬眠者之一。
至于原因,我并不清楚,或许是过人的科研天赋,或许是当时构造体计划已经上马,我异常地反应速度被发现了,总之,我冬眠之前的最后一天,就是在洋山港观看以自己的设计为蓝本制造的原型机试飞。
那时候,我硕士二年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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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醒来后,经过了一段时间的适应,我才发现地球上,祖国的西部,几乎一切近海交通和雨林、沼泽、戈壁、沙漠等恶劣地形条件的通勤几乎被我的设计统治了,翼地效应的优势被我彻底解放,成为了新的运输中流砥柱,而这一切,都是从这里开始的。
“现在怎么办?”我仍旧盯着如山的集装箱出神。
“等待支援,或是尝试联络总部,总之不能和感染体硬碰硬了,”雨水形成的水滴从里一张一合的上唇上无节奏地滴下,我有时候真的很好奇,那些器官应该没什么改变,为什么构造体失去了生长的可能,却变得不朽了呢?
“我明白了。”我点了点头,“上龙门吊,就地侦查,等待支援。”
“是。”
雨还在下着,什么都没有变化,远处持续不断的噪声似乎消失了,只剩下淅淅沥沥的雨声。如今已经9月,台风来的有些晚,带来刺骨的阴冷。
这感觉我太过熟悉,以至于想脱下战斗服,呼吸一口空气。
但那空气清新却并不新鲜,其中漂浮的帕弥什颗粒可以轻易置我于死地。
虽然短途精神链接并不会吸引感染体,而且我们什么都没有做,异变还是发生了。
我看到远处的其中一个毫无特点集装箱门被从中破开了。
这就是人类最后堡垒——东亚,崩溃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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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地在颤抖,无数的集装箱当中的存在启动了,变得躁动不安起来,叮当的响动仿佛把我们送回了杯盘铿锵的喧哗餐厅中,四周人声鼎沸,不断有劝酒声、笑声和筷子与瓷碗相碰的叮咚。
仔细看去,无限延展的喧哗包围着我,我猛然意识到,我并不是在喧哗中,而是在餐桌上,即将成为一道开胃小菜。
“不要规避,正面迎敌!”我下令,“新出现的敌人地形适应性极强,不要保佑侥幸心理!立刻气动隔离装置!”
“请掩护我。”丽芙立刻低下头,开始操作。
“利用地形。”我站在走廊中,闭上双眼,不断在脑中优化灰鸦的战斗动作,把我的精神集中到了极限。
上挑,接上一个突刺,有两把制式刀在我的眼前挥舞,其中一个是里的视角中的,控制里帮露西亚补上一枪,再回头处理他身前跃起的、带有行走足和四棱锥头部的感染体,随后用制式刀从侧面穿刺那感染体。
隔离装置对帕弥什的屏蔽作用减缓了感染体的“肌肉”信息传递速度,让他们的行动稍显迟缓,但显然新一代的感染体对此抗性稍强些。
露西亚把制式刀直接投掷了出去,我抓住了这个机会,做出了这个决定,随后露西亚腰间的红莲狂士出鞘,直接斩杀了一只趁此机会跃起的行走足感染体。
丽芙的炮击加入了战斗,帮队友清理着漏网之鱼,但还是太多了。
我突然意识到,东海大桥方向的敌人应该全部往这里集中了,他们想用数量压死我们。
但退路被我自己截断了。此时转身上楼的话,能从露台上看到那个被我们留下了无线电的宿舍楼下,也已经满是感染体了。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构造体体力不支是很少见的情况,我的脑力也还算充足,但三个人的火力密度摆在那里,每当有敌人意外突破,我都控制着三人同时退一步,否则很可能造成全面崩溃。
不过崩溃迟早要到来的,我想着,同时指挥丽芙完成了一个三目标串烧。
现在,只能等卡列尼娜了。
红莲狂士在数不胜数的圆盘上留下划痕或是剖面,高温附着的能量伤害似乎对这批感染体格外有效,这并不合理,大桥上的守军日夜用能量武器和化学火药进行防御,为什么这些感染体制造新一代时没有装甲防御倾向呢?我很快意识到,这应该是人为所致,这批感染体的首要目的是冲出洋山港,而水路是必须的,为了水行能力,就必须放弃一部分装甲。
那个操控者,想用数量堆死我们,随后直奔上海冗长的海岸线。
我对此根本无能为力,这也是士兵常常在战场上自我怀疑的原因。
我究竟能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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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的战斗仍在持续,此时被斩杀的机械几乎可以堆成一道防线,我们已经退守二楼,显然那个操纵者在发现无法直接吞下我们后,选择直接切断我们的战略纵深,无奈之下我们只能退守二楼,同时对付四面八方爬行而上的行走足感染体,迅速朝着更高的楼层撤退。
我抄起从感染体残骸上抽空砍下的自动步枪,它的扳机护环已经被扭曲地掰开,我把强行嫁接其上的为感染体设计的机械激发装置拽出来,随后拎了拎那链接在感染体残骸上的供弹链。
这和重机枪无异了,依托于此,我们又多坚持了一会儿。
直到这个残骸中的子弹被打光,露西亚身上已经多了几道明显的破口。
我之所以仍在战斗的原因,有且仅有一个,正当我已经拿起露西亚备用的制式刀,双手挥砍而下数个圆盘后,终于,引擎的轰鸣声划破雨幕进入了耳中,那节奏是如此动听,我几乎要大笑出声。
一道光束把以我们为圆心的弧线灼烧得干干净净,留下一道蜿蜒的伤痕,随后机械结构的传动声伴随着一片雨幕落地了。
“最后还不是要靠我来救。”她切了一声,随后抡起基核红龙朝感染体冲杀而来,一把推开了我。
“你看看你的手臂,你在流血。”她喊道,“你是笨蛋吗?就不能好好躲着等我?”
我笑了笑,就地坐下了,破损的纳米布料处终于传来了隐隐的疼痛,伸手看看,我的脚踝已经被无数没有完全消灭的圆盘运载感染体划伤地不成样子了,那血肉几乎要糜烂开来,我却几乎感觉不到痛,右臂和左臂上各有一道伤痕,直接划破了战斗服,左侧腰也有。
“好吧。”我不禁闭目,养神。
在那之前,除了突然出现在我眼前为我处理伤口的丽芙,她的身影逐渐模糊。
这次她不需要我,也能做的很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