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从静坐冥想的苦难中逃离出来的绫彩,听到这个消息的瞬间,心中止不住一阵狂喜,三步并作两步地跟着雪雨往监牢的方向赶去。
“没抓到呢。听说抓的就是个同伙,不是主谋。不过审出来下落大概只是迟早的事。而且听说对方还挺配合。”
雪雨在走的路上,把收集过来的情报都补充了一遍。
“好啊好啊好啊……那这样我是不是就不用当诱饵来引出刺客了?我是不是能回家了?”
绫彩抱着雪雨的手臂,就像是抱着救星一般。结果则是被雪雨嫌弃地甩了甩:
“像点样子!你现在是在装公主!别在这儿给公主丢人!端庄一点!“
”是是是,您说的对。”绫彩还是止不住自己乐呵的表情。“我就在想我倒霉了这么久,也该时来运转了吧,就是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行了,别丢人了!一会儿到了监牢里边行事体面点!别给公主大人脸上抹黑!”
说着,雪雨用力地在绫彩的屁股上拍了一把,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
到了监牢前方,身着布甲与护心镜,身背长弓和短剑的少女精灵武士,对着前来的绫彩和雪雨露出了甜蜜的笑容:
“欢迎公主大人驾到,接下来请由我来带路。”
绫彩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情太好了有些飘飘然,猛然间就大声嚎了一嗓子:“行!带路!”
雪雨当即给了她脑壳一拳:“你一惊一乍什么!吓我一跳!”
精灵武士看着面前这失态的一幕,只是尽可能装作没看到,竭力保持着职业般的甜蜜微笑。
也许,这就是身处皇宫中的生存智慧吧。
绕过一层又一层的螺旋阶梯,她们终于来到了位于最下层的监牢中。四周火把通明,栅栏森森,一派肃杀之气。就在这监牢的最深处,坐着一个人影。
“就在前面了,公主陛下,她就是刺客的同伙。”
精灵武士对着绫彩介绍道。当绫彩和雪雨走到了栅栏的前方,认出了里边的人时,她俩整个人顿时石化般钉在了那儿。
“哟,是你俩啊。早。”
柯洛儿侧身支着脑袋,躺在牢房深处的木板床上,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随后对两人招手笑道。
我 刺 杀 我 自 己。
此时绫彩和雪雨的脑海里,只剩下了这六个大字。
精灵武士见柯洛儿轻松自在如鱼得水的模样,完全不像个犯人,当场气不打一处来:“你今天就是插上翅膀也难逃了!公主陛下一眼就能看出你究竟是不是刺客的同伙,任凭你有三寸不烂之舌,也狡辩不了你的罪行!公主陛下,听您吩咐,怎么处理?”
精灵武士小心翼翼地向绫彩问道。
绫彩支支吾吾了几句,才从牙缝里边挤出俩字:“放人。”
“这……刚刚抓到的,怎么就放了呢……?您要不再看看,她到底是不是同伙……”
精灵武士一怔,她从没想过竟然会得到这样的处理结果。
雪雨也拽了拽少女精灵武士的衣角,脸色煞白地压低声音,像挤牙膏似的吐出几个字:
“这事儿今天你别管了……找把钥匙来把门开了赶紧跑……千万别让她看到你的脸……”
“哦、哦……”精灵武士懵了,但现在她明白,只有照做一条路可以选。
等精灵武士开了门,走远了,雪雨四顾无人,扑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失职!属下失职!!居然让公主大人蒙受这等不白之冤!雪雨当以死谢罪!”
看雪雨已经跪了下来,虽然绫彩还没想好说辞,也跟着气氛跪倒在地:
“那什么!虽然我还没想好怎么说!但我应该也有错!”
“你俩都站直了,不值得跪。像话吗,像话吗?哪有一国公主和贴身护卫,给一个牢里关着的犯人下跪的?”
柯洛儿懒懒散散地哼了一句,而后弹了弹自己的手指甲。
“不过这到底怎么回事嘛……怎么就成你自己刺杀你自己了……”绫彩摇了摇头。
柯洛儿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也逐渐由晴转阴:
“……我从小开始读书学习,十四岁的时候就开始监国,直至今天已经三年有余。三年以来,风调雨顺,人民安居乐业,国富兵强,说不上有功劳,但多多少少也有点苦劳。”
柯洛儿一边说一边在牢房里踱步,突然间,话锋一转:
“但是今天啊,我就想不明白了。就算这样,欺凌和歧视还是时有发生,甚至能到了逼死人的地步。平日里,我坐在书桌前面,递上来的文书里边儿,写的都是满纸的正气凛然大公无私。但在我看不见的地方,这些事情,到底又肥了谁的腰包!”
啪!
说罢,柯洛儿举起胳膊,猛地一拍床板,这一声结结实实地把面前的俩人全吓住了。
“她这是咋了……”绫彩不由得嘀咕起来。
“我也不知道……别嘀嘀咕咕的!听着点就对了!”雪雨赶紧推了绫彩一把。
“那这替身,咱还当不当了?”绫彩小心翼翼问了一句。
“今天这事儿,我明白了一个道理。”柯洛儿没有直接回答绫彩,而是继续朗声说道:“在高处站久了,往往反而看不到位于下层的平民百姓了。”
“我同意!我同意!”
绫彩以为这是柯洛儿在体贴她,连忙举起双手赞成:
“我现在这样演了一段时间的假公主,这也才明白,像公主殿下这样的身份,无论走到哪里,这些手下的人啊,一定只给你看你想看到的东西。你要是真的想体会百姓疾苦,那就得把这个头衔给去了,你跟他们平等坐下来,就知道他们的苦咯。“
说罢,绫彩好像还乐呵呵的。但问题转瞬而至,她还不知道自己又当了一回大聪明。
“说得不错。”柯洛儿鼓了鼓掌,随即重重地在绫彩的肩上拍了一下。
绫彩当即皮笑肉不笑起来,神情紧张地推开了她的手:“别啊……您这是干嘛……”
好像每次只要柯洛儿拍她的肩膀时,都不会有好事儿发生。
“你的觉悟我收到了。既然你也有一份家国天下的情怀,那你啊,就接着给我把这个假公主演下去吧。”
柯洛儿笑了笑,随后又特意重重地再拍了几次绫彩的肩膀。
“唉不是,我怎么就……”绫彩当场慌了。
“你不在这里帮我演着、就应付这些,皇宫里大大小小的破事儿,你又怎么让我这个真公主,去切身体会黎民百姓呢?这不就是大义吗?”
柯洛儿对绫彩一摊手,而后皱起眉头,话锋再度一转:“不然呢?你这前面的道理说的好听,一到自己身上就全白讲啦?我警告你,你这可是欺君之罪啊。认真干着吧,好处少不了你的。”
说着,柯洛儿呵呵大笑着走出牢房,背着手一路头也不回地向监牢大门外走去。
“……她什么意思,意思是不是这次就算刺客找出来了我也得在这儿演替身?”
绫彩一脸悲凉地转头看向雪雨。
雪雨瞪了她一眼:“这不是你自找的吗?让你不要说话你非得说那么多!你可真是个大聪明啊!”
“……是是是,我可真是个大聪明啊……”绫彩带着哭腔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