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两女一男围成一个三角形，煞有介事地讨论着写生的素材，如果不是我们都手持着相同的画板，应该不会有人把我们联系起来吧。
我已经习惯了这种状况，倒不如说这种情况是我求之不得的，因为我不喜欢别人在我画画的时候絮絮叨叨个不停。所以洛小小在自己没有丝毫自觉的情况下，在鬼门关附近反复徘徊了好久。
我的视线已经不能完全专注于面前的画板了，我不自觉地看下教学楼的楼梯口，心里想的那个影子迟迟没有出现。
我心里不免有些担心，往常的这个时候，白欣欣应该已经来找我了。
画布上我画出的线条已经出现了明显的断痕，线条与线条衔接的地方也不是那么契合了。我一想起关于她的事总是会失去平时的冷静。
我站了起来，把还在聊天的其他美术社社员们吓了一跳。在他们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的时候，我头也不回地走开了。
我来到教室，果然没有看见白欣欣的身影。她的位置空空的，我又那么一瞬间产生了她不会在坐在那个位置的想法。这个想法让我惊出一身冷汗。
我随手抓住一个从教室里走出来的学生，用刀芒一般锐利的眼神看着惊慌失措的他，问道:“白欣欣去哪儿了？”
他被我的态度吓坏了，支支吾吾地回答说:“刚刚，刚刚被一个高年级的男生叫走了。”
别男生叫走了？
我想起了之前我们在凉亭午餐的情景，她收到了一封情书。难道是告白？
我心里一阵下沉。空气中的黑色越发明显了起来，我能清晰地感受到我心中的不安，像水泥一样将我包裹了起来。我僵住了，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被我抓住的男生也一动不敢动，屏住呼吸观察着我的反应。
“他们往哪里走的？”
“大概是，教学楼后面？”男生有些不确定地说，每一个字都说得非常谨慎，生怕我一个不满就将他送进医院。
其实我一般不打人，一打人就见血。
我放开男生，快步向教学楼后面走去。我知道教学楼后面的小树林是情侣们的圣地，经常有人在这里谈情说爱，这是我有几次来这边寻找绘画素材时发现的。
果不其然，我远远地就看见了白欣欣和一个外貌俊郎而且身材还很高的男生站在一起。
男生满脸通红，露出与身形极其不符的害羞。可能他们情绪都处于一种波动的状态，所以并没有注意到靠近的我。
明明只要我一发出声音他们就会注意到我，然后我就可以把白欣欣带出来了，可就是在我准备发出声音的前一刻，我突然想听听白欣欣的想法。
于是我躲进了旁边的一棵树，从这里恰好能听见他们的对话。我的心脏开始剧烈跳动，我知道绝非运动的缘故。
“白欣欣同学，我、我喜欢你，能，能和我交往吗？”那个男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不过还是完整地将自己的心意表述了清楚。
“啊……”白欣欣发出一声有些困扰的呻吟，我想她一定是在犹豫着，怎样不伤及对方自尊的情况拒绝对方的告白。
白欣欣一直都是这样温柔的人啊。
“其实你长得很好看，没有哪个女人会拒绝得了你呢。”
白欣欣的话让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这是要接受告白吗？
我的大脑一片混乱，她昨天不还是说想要把全部的心思放在学习上吗？
是骗人的吗？
就算是我，她也不会表露真情吗？
“你是这么想的吧？”白欣欣的声音继续响起，我已经不想再听接下来的话了，可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没法移动脚步，“真好笑，跟我比起来你配吗，去洗洗睡吧。我没有和像你这样幼稚男生交往的兴趣。我们之前没有任何交集吧，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有你这么号人物，你喜欢我什么？只能是外表吧，真肤浅。”
白欣欣的语气刻薄无比，完全是单方面的奚落。如果我是对面那个男生，现在大概已经无地自容，哭哭爹爹地跑回家，从此再也不相信爱情了。
这是那个白欣欣说出的话吗？那个总是安安静静看着书，时不时喝一口摆在旁边的牛奶的白欣欣说出的话吗？是那个面对任何人总是带着春风般和煦的笑容，对别人有求必应的白欣欣说出的话吗？
这种状况比白欣欣接受告白还让我难以理解。
“拜拜，癞蛤蟆先生，祝你找到适合你的村姑。”白欣欣“礼貌”地说，恭恭敬敬地行了个弯腰礼，嘴上却说着非常过分的话。
说完扬长而去，步伐还是我熟知的轻盈，抖动间仿佛有美好的粒子飘散，只是现在看来，也许有只魔鬼驻扎在她心里也说不定。
就连从来不会受别人语言影响的我也微微抖了抖身子，感觉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
那个男生在原地呆呆地站立了好久，捏了捏自己的脸颊确认这不是梦境，最后居然蹲下来抱着头嚎啕大哭了起来。
我从阴影中走出来，用怜悯的目光扫了他一眼，思绪也有些混乱。
身为女生，我有一个永远也不能说出口的秘密，那就是我对白欣欣抱有恋爱的感情，这对一个女孩子来说绝对不正常。我明明知道这样会对她对我造成诸多困扰，但是还是忍不住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她。
她抱着“hello Kitty”睡觉嘴角露出甜甜的笑意，在冬天冷风中一边颤抖一边捧着一本书大声朗诵，或者被电视的情节感动眼泪哗啦啦地流下来……所有的这些都让我心动不已，想要好好守护她，至少要让她出现在我的视野范围之内。
但是现在这些都破碎了，我看着几分钟前她所在的那片空间，恍惚间觉得在那里散落了一地的碎片。
我的心像是被刀片搅得糊烂那般刺痛，原来我一直没有真正接近过那个女孩，我们都怀揣着秘密，待在离对方不远不近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