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宅刚翻盖好了没几天,新居也要翻盖了。陈华阳留下的小院儿,算是给钟夏的报酬。钟夏不是个施恩图报的人,不过,鉴于陈华阳钱多的这辈子可能都花不完,他也就没有客气。

翻盖新居的工作,自然又交给了李若兰。不同于老宅的翻新,老宅翻盖了也不会回去住,所以只要看起来高端大气就行了。新居是要居住的,将来还可能会接了瞎老刘夫妇过来养老。而且看样子,钟夏可能一辈子都会待在郭村镇的街面上开按摩店,这新居,大概是要住到老死的。所以自然要悉心设计才行。

地基要垫的很高,免得太潮,那样瞎老刘夫妇会住的不习惯。客厅还是不要太大了,客厅太大,有种空旷感,会很不舒服。二楼最好有个大阳台,闲来无事的时候,弄一张躺椅,在阳台上吹吹风,感觉应该会很不错。还要有个书房,隔音要好。偶尔玩个游戏看个电影听个歌的时候,可以把音响开的很大,而不必戴着耳机那么不舒服。要多打几个衣柜,衣服总会越来越多的,到时候放不下,可就费劲了。

“再打一排书架吧。”李若兰在一个本子上不停的记录着,“摆上几本书,添点儿文化气息。哦,对了,玄关那里,弄一副字好呢,还是画好?嗯……”李若兰咬着笔杆,“还是弄毛笔字吧,最好是狂草那种,让人看不出是啥字儿。”

“为啥?”

“看不懂,才显得高端。”李若兰道。

“好吧,也有道理。”

“卫生间里弄个浴缸吧,泡澡很舒服的。”

“可以。”

“啧,还是小了点儿,弄了浴缸,洗衣机放哪啊。”李若兰有些发愁,“对,弄个滚筒的,塞洗手台底下!完美!”看了一眼手机,“呀,这么晚了都,睡觉睡觉。明天还要早起。”打了个哈欠,李若兰收拾了一下,钻进了被窝里。“天儿越来越热了,靠着一台小吊扇,肯定要热死了。”

钟夏道,“那就装个空调。”

“算了吧,忍一忍搬新家了。这里装了空调还要再移机,又要花钱。”说着,李若兰的手机响起了提示音。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竟是征婚app里有人发来信息。

李若兰神情呆滞了一下。

自嘲苦笑。

真是的,又不是自己家,以后自己也不住在那里,那么操心的设计干啥。

有毛病!

点开征婚app查看信息。“是郭村镇上按摩店里的钟师傅吗?我见过你的,也去你那里做过推拿。其实一直也挺喜欢你的。虽然美中不足的是个盲人,但我并不介意。我有一定的经济基础,性格也很好,长相自认为也还不错。若是有意,可以进一步认识下。”

李若兰翻了翻白眼,十分不满。

长得好性格好又有钱的富婆?会喜欢一个瞎子?

事出反常必有妖!

肯定居心叵测!

直接拉入黑名单!

蒙上脑袋睡觉。

第二天一大早,洗漱、卖早餐,帮着钟夏开了店门,又去了新居的工地看一眼。再把积攒的衣服洗了,再吃了午饭。半天就过去了。下午的时候,李若兰也没闲着,又拖着崔晓去了一趟家电市场,提前看看要买的家电。

回来的时候,已经五点钟了。

一进门,李若兰就看到了钟父。

很意外,钟父怎么又来了?

“爸……”李若兰脱口喊了一句,又有些尴尬起来,“咳,你啥时候来的。”

“刚来,刚来,兰兰回来啦。呵呵,正好,该吃饭了,爸请你们小两口吃饭。”

李若兰没有应承,看向钟夏。钟夏的神情有些落寞,似乎很不开心。也不知道这父子俩又聊了啥不开心的话题。

钟夏起身,道,“走吧。”

钟父很开心,笑呵呵的出了门。

一家三口在味鲜叫了几个菜。

钟父的话很多,一边喝酒,一边跟钟夏聊着肖家沟的家长里短。说肖三哥小时候偷自家地里的菜,说老蔫儿年轻时候被抓了壮丁,说马家嫂子的老公肖魁年轻时候有多豪横,后来瘫巴了又如何窝囊……

钟夏不吱声,只是闷声喝酒。

李若兰看在眼里,眉头紧蹙。她也看得出来,钟父应该是知道钟夏为啥不开心,却故作不知,一味的说一些“很有趣”的话题,试图逗钟夏开心起来。可惜,看效果,显然不太明显。

钟夏喝多了,趴在桌上不省人事。

强笑了两个小时的钟父,终于收敛了笑容,重重的叹了一口气。“唉。”又看向李若兰,道,“劝劝钟夏,他妈……他妈就是个心狠的,没办法的事情。为了那种人……呵……”钟父自嘲一笑,“为了不负责任的父母,痛苦伤神,不值得。”

李若兰心下好奇,道,“他……嗯,妈怎么了?”

“你不知道?”

李若兰茫然摇头。

钟父迟疑了一下,说道,“前些天,钟夏遇到他妈了。呵,说来也是奇怪,我一直不明白。钟夏还没断奶的时候,他妈就走了。他又看不见,就算是遇到了,咋会知道那是他妈的?”感慨一番,钟父又道,“我还以为是你跟他说的,又不觉得不可能,你也没见过她的。唉……都过去了。你们……钟夏说的没错,你们该有自己的小日子,我们不该再来打扰你们的。”好似十分疲惫,钟父硬撑着身子站起来,想要扶起钟夏。

李若兰赶紧上前,将钟夏拉起来,“我来我老。”

钟父也喝了不少,有些头昏。看到李若兰轻易将钟夏托起来,愣了一下,道,“力气还真不小。”

“呵呵。”

出了味鲜,李若兰直接将钟夏背起来。“爸,我们回去了,你路上小心点儿。”

“你行不行啊,我来吧。”

“不用,走了走了。”李若兰背着钟夏,快步回家。走了几步,又回头,“爸,你别开车了。叫个代驾啊。”

“嗯,我知道了。”

一路回到家,李若兰让钟夏躺在床上,帮着钟夏脱了鞋子。“喝多了就睡,还真是好酒品啊。起来点儿,脱了外套……哎哎……”

钟夏竟然抬起手,抱住了李若兰。

李若兰猝不及防,趴在了钟夏身上。瞪着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醉醺醺的钟夏的脸,李若兰呆滞了片刻。琢磨着难道要被钟夏抱着睡一晚?那明早醒来的时候,多尴尬啊。他是个男人,力气这么大,自己应该很难挣脱的。万一钟夏要是再做点儿什么……

清了清嗓子,李若兰道:“别闹了。”说着,试着起身。

钟夏的手臂垂下来,轻易被李若兰挣脱。

李若兰又是一愣,看一眼钟夏无力下垂的双臂。张了张嘴,又撇撇嘴。也懒得再给钟夏脱衣服,直接给他盖上了被子。

喝了酒,有些口干舌燥。

李若兰冲了一杯奶,拿着钢勺搅着奶,斜眼看着已经睡着的钟夏。

这死瞎子,什么时候见到他老娘了?

难道这些天不痛快,不是因为自己要走了?而是因为见了老娘?

喝一口奶,不自觉的咬着钢勺,瞪了瞪钟夏。

合着这几天,自己就是自作多情啊?

嘁!

老子才不在乎这种事!

老子早晚是要变回男人的!

还留在这里,就是念在朋友一场,能帮帮你,就帮帮你而已!

就你?

一个死瞎子!

也配得上老子?

“呕——”钟夏忽然猛地挺了一下身子,一口秽物抢了出来。

“哎呦我去!”李若兰吓了一跳,忍着恶心起身。“你就恶心死我吧。”说着,放下手中的奶茶杯子,慌着给钟夏收拾。

……

半晌午的时候,钟夏才醒过来。

头还有些痛,胃里也很不舒服。睡了一晚,胳膊腿也有些麻木。稍稍活动了一下,却碰到了什么东西。钟夏有些狐疑,伸手摸了摸,又捏了捏。感觉像是一张脸,吓得哆嗦了一下,收回了手。

睁开眼,片刻,钟夏恍悟。

“咳,兰兰。”

李若兰眼睑跳动了一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又打了个哈欠,转脸看向钟夏。“醒了啊。”说着,起身坐起来,慵懒的说道:“哎呦,昨晚你可把我累死了。上吐下泻的,幸亏我力气大,不然可是够呛了。”说着,又打了个哈欠。“恶心死我了。”

钟夏很是歉意。“对不住,我喝多了。”

李若兰表白手,“得了,再让我睡会儿。”说罢,又躺下了。闭上眼,又道,“你要不睡就起来,床这么小,挤死了。”

钟夏揉了揉眼睛,又嗅了嗅,皱起了眉头。“什么味儿啊。”

“你吐的呗。你的被子脏了,扔阳台上了,下午再洗吧。”李若兰抓起被子,蒙住脑袋睡觉。

“我衣服呢。”

“脏了,洗衣机里呢。”

“我穿啥哦,给我拿身衣服 。”

“哎呀真烦!”李若兰有些恼火,掀开被子下床,打开衣柜,给钟夏找出衣服来,扔给他。“生活不能自理啊!没有我的时候,你是咋活到现在的!”

钟夏有些尴尬,脸上神情变换。“抱歉。”他惊讶的意识到,自己竟然习惯了被李若兰照顾的生活。

李若兰一愣,意识到自己的话有些重了。对于一个瞎子,指责他生活不能自理,绝对是很伤人的话。只是,道歉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忍住了没说。

钟夏穿好衣服下床,进了卫生间洗漱。

李若兰躺在床上,愣怔了一会儿,却又睡不着了。

下午的时候,店里正在忙,李若兰正在店门口的树荫下打牌。一个妇人骑着一辆三轮车停在了路边。那妇人走过来,询问,“哎,这家按摩店里的师父,是叫钟夏吗?”

李若兰抬头看去,却是一愣。

眼前的妇人,有些眼熟啊,好像在哪里见过。转眼看到路边的三轮车,和三轮车上挂着的“爆米花”的招牌,李若兰恍悟。

又愣了一下,忽然间心有所悟。

这个看起来尖酸刻薄的女人,该不会就是钟夏的老娘吧?

李若兰犹豫了一下,才说道,“是的。”

“哦。”竟也不道谢,妇人直接走了,进了按摩店里。

“没素质。”沈姐低声嘟囔了一句。

李若兰应了一声,又看了看那妇人背影,犹豫着要不要进去看看。可又不知道会不会不太合适。所以只是一直关注着店里的情况,搞得老是打错牌。

“瞅啥呢瞅啥呢。”老周媳妇跟李若兰开玩笑,“你老公就恁帅啊!一天到晚的瞅着还瞅不够?”

沈姐哈哈一笑,“本来就帅,不仅帅,还是个猛男呐。”

“呦呦,你咋知道的?”老周媳妇嘿嘿的笑。

几个老娘们儿又开启了荤天按地模式,叽叽喳喳的说笑。沈姐道,“钟夏的裤子有些瘦……”老周媳妇哈哈的笑,“兰兰真有福啊……”

李若兰是习惯了这些老娘们儿的胡扯,此时也懒得跟她们斗嘴。只是依旧张望着店里的情况。看钟母那尖酸刻薄的样子,她很担心再吵闹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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