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岗位报告,入侵者已突破防线,正前往正殿!”
“四号岗位报告,入侵者已抵达正殿大门,正与月神之锋部队十四人交战!”
一阶指挥使摘下耳机,长长出了口气。
[总算是赶上了吗。偏偏在轮值驻守的炽天使全部被派往第三区的时候攻击教堂,该说这个袭击者运气好吗?不过,你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月神之锋中可个个都是塔都顶尖的杀手!]
指挥使露出得意的冷笑,起身准备去现场查看情况。就在这时,通讯器中传来了又一个绝望的声音:
“五号岗位报告,入侵者已突破正殿,从后门出去了!”
指挥使愣住了。他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手环,距离上一个“入侵者抵达正殿”的报告,只过去了三十秒,自己的屁股还没站凉呢。
他气急败坏地抓起通讯器吼道:“你在胡说些什么!怎么可能有人半分钟不到就从十四个银面具手里逃脱!”
通讯器那头的声音颤抖起来:“月神之锋……月神之锋的十四人全灭。”
啪,通讯器从指挥使手中掉落,他的脸色变得比通讯器的灰色外壳还要铁青。
一切仿佛又回到十年前那一晚,面对超越理解的未知强敌,再坚毅的战士也免不了迷茫和恐惧。
许久,他才缓缓蹲下去,重新捡起通讯器,呼唤道:
“各岗位注意,继续汇报。重复,继续汇报!没有异常也要报!”
“六号岗位无异常。”
“七号岗位无异常。”
……
“九号岗位无异常。”
“十号岗位无异常。”
“等等,八号岗位呢?八号岗位回答!”
指挥使的脑海中浮现出教堂的布防图,试图推测入侵者的路线。八号岗位静默,很可能已经遭到袭击,它的位置是在……
指挥中心门口。
身后响起开门声,指挥使猛地转身,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穿着黑色风衣的黑发男子,手里握着标号为8的染血通讯器,从容地走到指挥使面前。
只见他把通讯器送到嘴边,命令道:“各岗位注意,立即通知所有驻守部队,到教皇寝宫集合,入侵者往那边去了。”
立即就有人提出了质疑:“不对,你不是长官,你是谁?报出你的编号!”
安渡因面无表情地把通讯器递给指挥使,后者迟疑了一下,对着通讯器平静地说:“我是指挥使科瓦迪,编号7069001。各岗位,执行刚才的命令。”
“明白。”哨兵们纷纷回复。
安渡因冲指挥使点了点头,转身离去。指挥使忙在背后叫住他:
“等等!我知道是你,审判者大人!虽然你一直戴着银面具,但我记得你的声音!”
安渡因站定,没有回头:“所以?有什么想问的吗?还是单纯想谴责我两句?”
指挥使单膝跪下,如同多年前虔心聆听审判者的训话时一样:
“我不明白。看到你还活着,属下发自内心的高兴,可是,那么虔诚的你,为什么会成为教会的敌人?如果你对过去哪怕还有一丝仇恨之外的感情,请就此逃走吧,今晚的事,就当没有发生过。”
“敌人,”安渡因叹道,“在教会的顶端高坐。你们不需要理解我,只要把那个人从野心的王座上赶下来即可。”
说罢,他便像一阵风消失在了指挥使的视线中。
在抵达寝宫之前,安渡因故意留了几分钟,以便让寝宫内的无关人员疏散。
本想着自己抵达的时候,驻守部队的盾卫和结界术师都应该构筑起防御了,结果真正走到大门的时候,却发现周围静悄悄的。
[看似戒备森严,结果比十年前还要松懈吗……不,只是单单这个地方,已经没有必要重兵把守了吧。]
要说这座气派的寝宫无人把守,其实也是不对的。大门前,正对着安渡因的方向,站了一个人。
不是拉兹瓦尔,不是炽天使,甚至不是任何精锐战士,只是一个肥胖的中年大妈。
她穿着修女服,外系一条围裙,臃肿的身材将衣服塞得鼓鼓囊囊;其手里拿的,不是锋利的兵刃或毁灭性的枪械,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长柄木汤勺。
没有任何隐藏底牌,这个人只是教堂的厨师长,毫无战斗力的玛利亚嬷嬷。
远远地,她向着黑暗中走来的安渡因破口大骂:
“畜牲!你想对教皇大人做什么?教会才不会向你屈服,马上就会有一百,一千个战士来抓你!趁他们还没发现你快滚!夹着尾巴有多远跑多远!不然的话,我,我……”
安渡因走到近前,寝宫内透出的灯光照亮了他的面容。
“玛利亚嬷嬷。”他向着老修女行了一礼。
老修女一愣,啪地丢下汤勺,提着裙摆快速跑下台阶,一头撞进安渡因的怀里,热泪盈眶地抚摸着他的脸说:
“是小安渡因,真的是你,十年了,你都长这么大了呜呜呜……他们说你没抢救过来,我一直不信,我就知道你,你……”
她扯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安渡因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问道:“我也很高兴再见到您,嬷嬷。教皇大人在里面吧?”
老修女擦着眼泪答道:“在,一直都在,这十年他老人家再也没醒过,但是我坚信他还会再睁开眼的。唉,他可是个好人啊,对待我们这些下人就像兄长一样,还把你们这些孩子当成自己亲生的。我在这儿煮了五十年饭,从没有听说过他一点不好,可惜……”
看着安渡因的苦笑,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开始絮叨了,忙收住话题,紧扯着安渡因的袖子说:
“哎哎,小安渡因是听说有人袭击教堂,特意赶回来保护教皇大人的吧?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那一批学徒里面,教皇大人对你最好,你也一定不会辜负他的对吧!哼,那些没骨头的胆小鬼,一听说坏蛋往这边来了,丢下教皇大人全跑光了,还不如我一个老嬷嬷!呸呸!哎哎,有你在我就安心多了,你一直都是最厉害的,拉兹那孩子比你早学十年魔法,也渐渐不如你了……哎哎,你去哪?”
安渡因丢下絮絮叨叨的玛利亚嬷嬷,推开了寝宫的大门。
偌大的回廊空荡荡的,几乎没什么装饰,华贵的红毯上也蒙了一层灰,似乎很久没有认真打扫过了。
安渡因回过头,向玛利亚嬷嬷深深鞠了一躬:“对不起,嬷嬷。这些年感谢您的照顾,请您也离开避难去吧。”
“哎哎,好好好,我在这儿也只是给你添麻烦,这儿交给你就好啦。小安渡因要小心,那个坏蛋好像很厉害,不过这都好一会儿了,还没有过来……”
她一边絮叨着,一边摇摇摆摆地往远处走去,却突然意识到什么,越走越慢,直到最后停下脚步,回头。
“那个,小安渡因,虽然这么问有些好笑,但是,你是不是……”她慈祥的圆脸上写满了不安。
“是。”
干脆利落的回答,引爆了嬷嬷心中初漏端倪的担忧。
“你……哎哎,你怎么能……为什么?”
她立刻提起裙子,颠颠地跑上楼梯回到安渡因身边,气喘吁吁地说:
“我知道,我知道这些年大家误会了你,说你死了是为了,掩饰你不辞而别。你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才走的吧?我偷听银面具,说话,说你是叛徒,但我不信,这是误会!哎哎,你这孩子,从小就讨厌被误会,有一回小托德举报你多吃了一碗粉,你气得不行,但是咱可以好好解释嘛,哎哎!”
“就算你再生气,这也不是教皇大人的错是不是?拉兹那边我给你求求情,那孩子可听我的了,肯定不会怪你的,你道个歉认个错,然后回来,我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紫荆风味炒饭……”
“嬷嬷。”
安渡因按着玛利亚嬷嬷的双肩,耐心地对她说:“教皇大人,已经去世了。现在苟延残喘的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被拉兹瓦尔利用来发号施令。那天晚上,我是亲眼看到他是怎么受伤的,他不可能再醒过来了,让他去吧。如果放任现在这样,拉兹瓦尔迟早会用大人的名义做出不可挽回的事情,所以,我来替他解脱。”
玛利亚嬷嬷一听,立马慌了,哭嚎着扑上来捶打安渡因的胸口:“你怎么能这样!你怎么能说这话!万一,万一呢?万一月神庇护让教皇大人醒过来呢?你不能杀他!不管什么原因都不能!他就像是你的父亲一样啊!!”
今夜,安渡因的身体第一次受到了真正的打击。他默默承受了片刻,然后用手指在玛利亚嬷嬷的背后写下沉眠咒文。
“我将肩负所有的罪恶,只为将正义与荣誉带回世间。”
“不必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