钻头继续开动,冲着我的脸钻了过来。我的头微微侧过,钻头的边缘擦过我的衣角,将我的皮肤划破。

我看透了他的攻击,本应离得更远一点,可是我没有,冒着被他钻出一个洞的风险,我抓住了他的手腕。

和人类的手指相比,他手指的表皮更接近于蹼,可是手指前端却大大的变长,也非常尖利。

我一直以为那是兽化导致的末梢过渡发育,事实上是他的手指变尖了。

“杜云辰!你的身体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

“我变成什么样跟你有关系吗?就算只有一米高,我仍然是玉树临风!”

谁给他的自信……硕大的头颅,拉长的五官,简直像是蛤蟆成精了。无论怎么看,他都开始失去了人的形态,他竟然毫无察觉……

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继续对他说道:“你不会是昨晚才开始变成这幅样子的吧!”

他的动作有了片刻停滞,我一脚踢在他的脸上,他没有意识到了我的动作,被我正正好好地踢中了头。

“你的小兔崽子,很会看相啊。我就是昨天晚上变成这幅样子的,怎么了?我觉得身材娇小挺好,能够躲在冰柜里。甚至偷袭别人,比以前站在对面1v1容易得多。”

他根本没把自己往活尸人的方向去想!他和无孤昨晚的大战一定很激烈,无孤杀了他,却没有破坏他的脑子,让他变成了活尸人。他的身体开始了变化,可他的身上却没有活尸人的气息,才把我们都迷惑了。

“接下来我说的事,你一定要听清楚。”

“你不会告诉我,说让我放了你吧。那可不行,我们是有纪律的。被我们赛科尔集团看中的猎物,只能被我们变成一小块带回去。如果是你的话,可以多保存一部分。”

“你已经变成活尸人了。”

空气出现了凝滞,连打得难舍难分的陈敦敦和澄青都停下了手。

“你们为了活命也太拼了吧。”

让他相信这种事很难,可是我必须让他知道真相。

“你见到的百里无孤被陈瑶手下的活尸人转化。所有在公司里出现的活尸人都和记录里的不一样。他们不受二十四小时转化期的限制,能够将已经免疫的猎尸者转化成活尸人,并且活尸人会直接变成完全兽化的活尸人。百里无孤本身已经变成了活尸人,如果他杀了你,你又复活的话,那么你已经变成活尸人了。”

澄青:“不是吧!老杜!”

我步步紧逼,为了让他看清真相,“你仔细想一想,你有没有一瞬间失去了意识,醒来之后就感觉身体不同了。犹如发生了转变,却比转变更为强烈。你的身体也是在那个时候发生变化的。”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活着的人。

杜云辰的眼睛飘忽了两秒,手上的钻头落在地上,好像不可置信般地开始喃喃自语。

“喂喂喂……你小子可要想清楚,如果我真的变成了活尸人,麻烦的可是你,我的心脏变成了摆设,其他内脏也是,唯一的弱点是我的头颅。你有信心敲碎我的头颅吗?”

“没有,完全没有。可你有权利知道真相。”

他若有所思的看了我一眼,忽然又长又大的嘴咧开笑了,说道:“你真的很不错!我越来越中意你了!为了回报你的好心!我一定让你死得痛快!”

他踢起钻头,这次的目标是我的内脏。

“成为活尸人的猎尸者!想想就觉得刺激!我的能力出类拔萃!我的生命永无止境!还有比这更让人快乐的事情吗?”

什么啊?他为什么一点都不难过。

为什么每个人都如此不介意自己的生命,难道对于他来说,还有什么比活着还要重要吗?

我是猎尸者,是背负着所爱之人性命的搬山工,我存在的意义就是不让别人经历和我一样的不幸……这是这些人为什么能够如此轻易的说出让人痛苦的话。

我能够把杜云辰当作活尸人送走吗?

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内心不断地发生变化,我应该把别人的生命当成宝物一般珍藏。可越是察觉到生的可贵,越是不能理解他们对生命的态度,难道对于他们来说,生存是这么不值得歌颂的一件事吗?

我的内心不断地被打碎,又不断地被重塑。为了能够不重复转化生者的悲剧,我必须不断地挥下剑。

我的剑毫无动摇。

他的钻头无论是从体积上还是力量上都远远大于我,但是我也有独一无二的武器。

从刚才开始,我就重复着躲过他攻击的动作。

因为我能看见他的攻击方向,通过我的异能,虽然只有零点零几秒的提前,我还是预料到他的动作。

“飞来飞去的真讨厌!不能跳下来让我把脑袋打开吗?”

“不能!我和人有过约定。”

我要救下小喵的生命。

我一直在等待一个瞬间,他动作的间隙。当我的软剑刺穿他的头颅,我没有快意的感觉,只是难过。

陈敦敦和澄青打得难舍难分。她冲着我喊道:“愣着干什么!快带小喵走!”

我抱起小喵,她身上的血液一点点地流干。

我能带着她去哪里?

我抱着她,拼命的往前跑。前方是绿色的森林,后面也是。我冲着旦夕镇的方向跑去。

我不知道旦夕镇是否医生。我认识的医生只有萧本希!可我又不能带她回到事务所。

“小喵!能听见我说话吗?”

“学长……咳咳咳……”

她每一次咳嗽都带出了血,我的脸上全是她喷出的血,可是我却没有一点点讨厌的感觉,反而觉得她的血就像是我的血。只有这样才能证明我们之间的线尚未被斩断。

如果能把我的血分给她就好了。

可是不行……但我还有一个方法。

“小喵,你还可以转化我,如果转化了我,你一定能够获得更深层次的力量!”

“真是的……学长,我要作为人死去,我是不会转化任何人的……”

“别说这种话!先要活下去!你还没有失去人性!只要活下去总会有办法!别先放弃啊!”

就算是看到学姐复活后再次死在我面前,我也没有像现在这般疼痛。小喵在我面前绽放出旺盛的生命力,每一次都将我拯救,如果让她死在我面前,我宁愿献出我自己的生命。

“学长真温柔……可是我是人啊……”

是人所以无法剥离同样重要的生命……我知道我知道的啊!

“对不起,明明学长愿意为我牺牲自己,可我做不到……”

我抱着小喵越来越冷的身体,失声痛哭。为什么让我再一次失去!明明小喵什么也没有做过!

很久之后,陈敦敦和斩六追上了我,此时小喵的血已经将她的身体和我的手臂粘到了一起。可我不想松手。

“关山信……”

陈敦敦的声音很轻很轻,她从来不曾以这种温柔的语气跟我说话。

“你们看她的样子,好像还活着一样。虽然是活尸人,可她死时,身体没有跟着一起腐朽,她是作为人类死去的。”

如果她也像活尸人样转化别人,至少今日我不会如此难过。到最后的一刻,她还是坚持了自我。

斩六:“小信,我们必须往前走了。我们不能让小喵白白牺牲。”

我跪坐着不动,好累啊。我一直坚持的事物到底算什么呢?如果我继续努力下去,真的能看见我想象里的风景吗?还是终有一日会失去所有?

斩六用触手在地下挖掘,不久挖出了一个长两米宽一米深三米的大坑,我们将小喵放了进去。最后的一把土,是我用手亲手盖上去的。

“我根本没想过要在这一刻和你分别。”

我的朋友,我的伙伴,相信我力量的人。她的死去也带走了我的一部分。

我的心还在滴血,这是学姐死后,我第一次痛苦到几近死去的感觉。

可我们不能停止脚步,只能马不停蹄地赶往旦夕镇。

此时距离旦夕镇还有十几公里,我们只能顺着山间的小径不停地走,身体非常疲惫,小腿仿佛有千斤重。如果此时的我们放弃,是否会感觉到好一点。

如果死去的不是小喵是我就好了。

负面的情绪就像潮水,简直要将我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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