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顾听雨随行,同时也是为他引路的小吏见顾听雨脸上表情微妙,便毛遂自荐了一番,想着与他结个善缘。
“没什么,我就是有些疑惑,这身华服为什么如此的合身。”顾听雨上下又打量了下自己这身衣服,脸上的表情表情也因此保持这那种“微妙感”。
“这个下官倒是有所耳闻,听说是术圣大人吩咐裁缝这么做的。”
“嗯?!”
顿时顾听雨心中警铃大作。
他李太上是怎么知道自己的具体身材的?!
不会吧,不会……吧?
……
“师尊,您这是怎么了?”
术圣馆内,被奉为仙人的李太上突然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看得身旁一种弟子或是惊恐或是疑虑。
“没事,大概只是有个老朋友又在念叨我罢了。”
看着桌上因为他这一喷嚏抖出来的卦象,李太上的表情也同样是相当的……微妙。
这算不算是造化弄人呢?
……
马车上,顾听雨还因为之前的梦还没有缓过劲来,百无聊赖的他时不时地还在回忆着梦中的有妲己陛下在的朝歌。
可在外人看来,现在的顾听雨正是一副无心于外物,神色平淡,宠辱不惊的模样。
看的随行的小吏心中称奇:
顾大人真乃神人也!
新帝亲召居然也是这般宠辱不惊,定然不是池中之物。
那此时顾听雨又在想些什么呢?
或许是将要前往皇宫面见女皇,触景生情之下,顾听雨也回想着梦里朝歌城的光景。
金光万道滚红霓,瑞气千条喷紫雾。
顾听雨记得,当时最华丽的是南门,碧沉沉琉璃造就,明幌幌宝玉妆成。
城门两边摆数十员军将,一员员顶梁靠柱,持铣拥旄;四下列十数个金甲士卒,一个个执戟悬鞭,持刀仗剑,气派得得很。
里壁厢有几根大柱子,柱上缠绕着金鳞耀日的赤须龙;还有几座长桥,桥上画着着彩羽凌空的丹顶凤……
“顾大人,顾大人,这祈怜门到了,从这里开始下官便不能陪同了,还请大人见谅。”
这时走着神的顾听雨才回过神,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可随后他的眼神就变了,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当年的南城门。
怎么会?怎么会如此相似……
看着眼前威严辉煌、气势磅礴的建筑,仿佛是顾听雨又回到了那个梦里。
陡然之间,他整个人的眼神都变得认真了起来,他必须要看看这是否只是一时的相似。
就如同轮回之中是找不到完全相同的两朵花的,或许眼前的相似感只是他一觉后的错觉。
于是顾听雨迈过了祈怜门,穿过昏暗的过道,直到再度看着脚下光影分明时,他才抬起来了头来。
空旷而恢宏的广场上陈列着金甲着身份侍卫,白玉石铺成的长台阶一阶阶地蔓延而上,向最高处那威势不凡、金碧辉煌的大殿通去。
顾听雨停了下来,他缓缓地蹲下了身,触摸着地面,恍惚之间两所宫殿再他眼中渐渐重合。
太像了,除了不见高耸入云的“摘星”,一切都太想了。
仿佛是回到了那个梦里。
世上不会有两朵完全一样的花,而两朵无比相似的花之间必然是存在着某种联系才对的。
顾听雨确信在这之前他从没见过皇宫。
以圣君的身份荡涤四方,却同时也是游荡于四方;以魔主的身份起于微末,自然也无缘见识长安的最繁华。
所以,顾听雨在此之前从未来过这宫殿,而他也确定自己没有预知的能力。
那为何他梦中的皇宫为何又会与此时的眼前的宫殿如此的相似?
顾听雨的神色凝重了起来,他隐约察觉到了什么,却又怎么都无法得出那个他本该知道的答案。
当局者自迷,一叶障目。
“哈……”
轻吐一口浊气,顾听雨停止了这注定得不出答案的思考。
至少他现在知道,他可以在设计长安的墨圣和一切的“元凶”李太上那里得到答案。
但,不是现在。
缓缓地踏上了台阶,顾听雨一步一步地向上走去。
每迈出一步,他都仿佛是再一次地确认着现实与梦境的界限。
一步接一步,顾听雨走得很慢,就如同当年他还是梦中的质子时那般。
此时此刻,正如彼时彼刻。
同样的人,相似的景,却又是不相似的心情。
仿佛梦与现实的界限正随着顾听雨的前行而渐渐的模糊
可最终顾听雨却在迈上最后一阶前停下了,盯着脚下的地面,他提醒自己:
梦该醒了。
这里是现实,是没有她的现实。
哪怕迈上这最后一阶,哪怕同样是女帝,可抬起头来时就会发现,自己还是活在没有她的现实里。
醒醒吧,顾听雨,体面的醒来总比让那个梦再次被碾碎要好……
终于做好了心理准备后,顾听雨闭着眼、低着头,迈上了最后的台阶。
然后,抬头。
他睁开了双眼……
泪水却在见到眼前之人的容貌时,无声地流淌了下来。
“怎么会?怎么会……”
看着大殿之上的女帝,顾听雨的眼泪默默地流淌着,他对此似乎毫无在意,又或者他自己也没有办法阻止。
这一瞬间,顾听雨感觉现实与梦境似乎彻底分明,却又如彻底的混淆。
此时此刻,顾听雨回到了现实,但顾听雨的心却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轻松。
威严、美丽,眼前的女帝虽然是黑发碧瞳,可无论是威严的神态还是精致的容貌,已然与顾听雨梦中的“妲己陛下”重合在了一起。
“你来迟了。”女帝的声音也是清冷如月,仿佛是某个夜里顾听雨错过的白月光。
是啊,他又来迟了。
可难得的,这次顾听雨笑得有些轻松。
“看起来你很有胆量,也好……”看着顾听雨那不以为意的轻松笑容,周月灵那好看的眉毛微微皱了起来。
“只要你能证明自己的价值,朕便既往不咎。”
怎么会如此的相像呢?
想了好一会儿,顾听雨没有得出答案来,可他知道现在的他很安心。
自入魔以来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安心过了,大概,心魔也消去了不少。
他大概明白了:
他执着的是白发红瞳,也不是白发红瞳。
他只是执着于和“陛下”一样的白发红瞳罢了。
并不是因为喜欢白发红瞳才如此执着,只是因为她是白发红瞳才执于白发红瞳。
再抬头,顾听雨已经释然。
这惊鸿一瞥,却恰似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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