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若兰已经做好了饭菜,摆在了折叠桌上。嗅着菜香,钟夏笑了笑,“厨艺还是没有长进啊。”
“哈哈,那是。”李若兰笑了起来,“我是去旅游了半年,又不是去厨师学校进修去了。”
钟夏走到墙角的木柜,打开柜门,取出了一瓶酒来。“胡局之前送的五粮液,本来我想自己喝了的,便宜你了。”
“啧啧,胡局?高升了?”
“嗯。”
“你学会喝酒了啊?”
“没事儿的时候会喝点儿,喝了酒容易睡。”钟夏在凳子上坐下。
李若兰倒酒,说道,“呵,你变化挺大啊,学会了喝酒,还懒了。现在每天都是六点钟关门吗?”
“不能工作太久了,身子都累坏了。”钟夏道,“反正就我一个人,师父师娘花销也小,随便赚点儿钱,总也够用的。”
李若兰张了张嘴,想问问钟夏跟陌陌到底怎么回事。看眼下的情况,明显俩人现在没有在一起。只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回去。将酒杯递给钟夏,李若兰道,“来来来,咱兄弟半年不见了,先走一个。”
钟夏笑着应了一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之后呼出一口气,将酒杯放下,也不拿筷子,只是低着头,沉默着。
李若兰眉头微蹙,又道,“头发长了,该剪了。”说罢,也将酒喝光。
呼,半年不怎么喝酒了,竟是有些不习惯。看钟夏面色如常,显然这家伙不仅学会了喝酒,而且酒量还不错。
李若兰拿起筷子,吃一口菜,“吃啊,不饿啊?”
“嗯,吃吧。”钟夏也拿起了筷子。“这半年,你过得咋样?”
“挺好啊。”李若兰说起了这半年来的行程,南下北上,东来西往,倒是充实有趣。说到一些得意之处,还会哈哈大笑的拍大腿,跟以前那泼皮性子,倒也没什么差别。边喝边聊,一瓶酒去了大半。李若兰脸色微红,话也越来越不靠谱,渐渐的就说起了一路上的艳遇。说起自己整蛊那些追她的男人的话题,更是乐的花枝乱颤。
钟夏只是时不时的附和一声,倒是很少插话。大多时候,都只是低着头发呆,偶尔拿起酒杯,喝一口。
“一个月前啊,倒是遇到了一个挺不错的男的。”李若兰忽然收敛了笑容,一脸的唏嘘。“唉,确实挺好的,人老实本分,对我还不错。”
“怎么?献身了?”
“差点儿。”李若兰笑着摇头,“还别说,当时脑子一热,差点儿就想啊,就这么着吧,总是这么一个人乱晃也不是个事儿。找个男人嫁了,男耕女织,简单平淡,安心过日子,也挺不错的。”
钟夏喝一杯酒,笑了起来,却不搭茬。
“笑个屁!死瞎子!”李若兰笑骂了一句,又打了个酒嗝,道,“我拿你当兄弟,你笑话我?”
“没有。”钟夏道,“后来呢?”
“后来?什么后来?哦,你说那小子啊。哈哈……后来我跑了。”
“为啥?”
李若兰没说话,伸出手,比了个一根烟的长度。
钟夏久等不见回话,睁开眼。惨白的眼睛看过来,短暂的呆滞和不解之后,哈哈大笑。
李若兰也跟着大笑。
“你呀,真是……还是以前那样龌龊的很!就不能正经点儿?”
“我很正经好不好!关系到一辈子的幸福。”李若兰正色道,“你想想,长得丑,可以整容,没钱可以努力赚钱,身材不好可以加强锻炼。但是吧,有些缺憾,是无法弥补的!”
钟夏又是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傻X样儿!”李若兰骂了一句,也跟着笑。
冬夜,寒风刺骨,一片片白色的雪沫子,悄然落下。渐渐的,雪沫子越来越大,最终变成了雪花,密密麻麻,铺天盖地。只一夜,整个世界,就变成了一片银装素裹。大雪阻人行,乡镇的街道上,变得冷冷清清。
李若兰拿着一把扫帚,清扫着店门前的积雪。
一辆电车停在路边,骑车人取下围巾,看着李若兰,惊喜道,“兰兰!”
李若兰抬头,笑了,“好久不见了啊。”
“哈哈哈!你啥时候回来的啊!”老周媳妇兴奋的下车,“妹子,真是好久不见了啊。”
俩姐妹热情的聊着,不多时,沈姐也来了。这大胖娘们儿,上来就给了李若兰一个狠狠的熊抱。聊了几句,又看了一眼坐在按摩店里喝茶的钟夏,沈姐低声说道,“唉,姐也不管你为啥走了半年。反正啊,回来了,就好好过日子。甭管怨谁,都过去了。”
“怨谁?还用说?”老周媳妇不乐意了,“肯定怨钟夏啊!什么人啊!遇到了有钱的富婆,就把兰妹子给一脚踹开了!”
沈姐瞪了老周媳妇一眼,道,“行啦行啦,别挑拨事儿了,有你这样的吗!”再看李若兰,沈姐又道,“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钟夏跟那富婆又不在一起了,你也别计较了。唉,你也是,早跟姐们儿说啊,还说什么钟夏的妹妹!嘁!早跟姐们儿说,姐们儿帮你把那小狐狸精赶跑了!哪还有这么多事儿。”
李若兰忍着笑,点头道,“嗯,都过去了。”
“就是就是。”沈姐道,“下午打牌啊!姐妹们好久没一起打牌了。对了,有个事儿,你肯定不知道。倩倩结婚了。”
“啊?真的假的?”
“这还有假。”老周媳妇道,“也是可乐。要说像她这样的,结婚也该回老家,没成想,竟然就地找了一个。哈哈哈,那男的也是真行,就不怕逛街遇到‘连襟’啊,哈哈哈!”
许久不见,自然许多八卦要聊。
不知不觉竟是聊了一个小时。
直到店里来了客人,付现金,李若兰才回了店里,帮忙收钱找钱。她今天很忙,要忙着收拾一下乱糟糟的店,还要帮着钟夏洗衣服。偶尔还要收钱。原本说好的下午打牌,是没时间了。傍晚收了工,又陪着钟夏去了一趟瞎老刘那里。
只是半年时间,哑师娘的身子就大不如前了,腿关节疼得厉害,走路有些费劲。也难怪没有帮着钟夏打理店铺。
见李若兰回来了,哑师娘老泪纵横,抓着李若兰的手,阿巴阿巴的说不出话,急的只是点头。
哑师娘的腿脚不利索,却还是坚持着做了一顿好饭。李若兰要帮忙,都被拒绝了。
因为偏瘫痊愈不久,已经很少喝酒的瞎老刘,今天也喝了一些酒。酒上了头,有些话就忍不住,十分委婉含蓄的表示了如果李若兰能跟钟夏真的成了夫妻,那就太好了之类。
从瞎老刘家里出来,雪已经停了。路上的积雪很多,走路的时候,踩的积雪吱吱的响。李若兰搀扶着钟夏的胳膊,怕他摔倒了。
“师父老了,总惦记着我,说那些话,你也别在意。”钟夏道。
李若兰笑道,“没啥,我理解。”
又走了一段路,钟夏道,“你是不是很好奇我跟陌陌怎么了?”
“你不想说,可以不说。”李若兰笑道,“我就是八卦心理作祟,好奇而已,哈哈。”
钟夏又沉默了,眼看着要到了店门口,钟夏才说道,“有时候,分手未必就一定有人错了。或许只是不合适而已。”
说了跟没说一样。
李若兰看了钟夏一眼,注意到他脸上的哀伤。想了想,说道,“行吧,有道理。无所谓啦,大丈夫何患无妻啊。不怕,将来姐们儿帮你找个。嘶……还真冷,赶紧上楼吧。”李若兰不自觉的抱紧了钟夏的胳膊。
正说着,忽听得不远处传来鞭炮声。
俩人几乎同时驻足。
李若兰笑道,“这离过年还有半个多月吧,就有人放炮了?”
“呵,我们认识,一年多了啊。”
李若兰点头,“是啊。一年多前,我很倒霉的撞了一个死瞎子。”
钟夏笑起来。
死瞎子……
听起来很悦耳啊。
俩人说笑着朝着店后的楼梯走去。
隔壁,老周刚关了店门,就被媳妇用手肘捅了一下。“瞅瞅,两口子还挺恩爱的,抱那么紧。”
“咳,你可别再瞎说话了,俩人好不容易又在一起了,要是因为你乱说话,再……”
“滚,我是那种爱乱说话的人吗!”老周媳妇撇撇嘴,又道,“其实啊,要我说,甭管钟夏是不是出轨了,总也配得上兰兰的。一个以前干那个的,有啥资格要求恁多唉。钟夏也是傻,就算是个瞎子,能赚钱,有本事,长得帅气,怎么不能再找个好的啊。我看啊,那些来他店里按摩的女的,有好几个对他都有想法的。哪个不比兰兰强啊,至少人家身子干净。”
“就你话多。”老周抱怨了一句,他实在是不喜欢媳妇这张嘴。甚至,有时候他觉得,自家媳妇,还不如兰兰。兰兰虽然大大咧咧的,可却不是个喜欢背地里嚼舌头的女人。而且啊,一回来,就给钟夏洗衣做饭打扫卫生的,多勤快啊。哪像自家媳妇,没事儿除了嗑瓜子打麻将,就是瞎哔哔。
想到此,老周忽然顿悟。
原来,最嫌弃女人的,不是男人,而是女人。
远处传来鞭炮声,提醒着老周,又要过年了。每到年关,老周就发愁。虽然生意肯定会好很多,但花销也大,事儿也多。更可怕的是,每到年关,这败家娘们儿,就要花很多钱。家里的三个衣柜,有两个半,放的都是她的衣服。
女人啊,好像都特别喜欢买衣服。
男人变的女人,是不是也是这样?
钟夏不清楚,但总归是过年了,给“自家媳妇”买点儿衣服鞋子,也是应该的。李若兰其实并不喜欢买衣服,也不喜欢花冤枉钱。在她看来,买那么多穿不着的衣服,还不如买两瓶好酒来的实在。而且,拿着钟夏递给她的银行卡,还有种错觉:被包养了。
这种感觉可不太好。
不过,在查了卡里的钱之后,李若兰改变了主意。
这死瞎子!
半年多时间,没少赚钱啊!
搞不好,还有富婆陌陌给的分手费呢!
“之前我利用异能,又淘了点儿宝贝。就是眼睛不方便,力气也跟不上,所以也就弄了那么一回。”钟夏道,“反正也够花了,就没再去弄。”
“呃,这样啊。”原来不是分手费。李若兰讪笑,又不解。“你都这么有钱了,还给人按摩干啥?累得要命。”
“闲着做什么呢?”钟夏问。
李若兰哑然。
闲着做什么?
当然可以做很多事情啊!
花天酒地,纸醉金迷,多好。
当然了,钟夏说的也没错,他这么年轻,又有手艺,闲着也是闲着,随便赚点儿钱,当消磨时间,也是不错的。更何况——李若兰直接怀疑这死瞎子仍旧给人按摩,是不是因为这行当,可以跟合理的摸女人!
行吧,都是男人,可以理解。要是自己也有这本事,肯定也……
又看了看钟夏身上的衣服,“你也该添衣服了。”
“嗐,我够穿的。”钟夏打趣道,“本来长得很帅了,现在又换了新发型,更帅了。要是再穿上好衣服,那可如何是好。每天被很多女人纠缠,也很烦的。”
“死样儿!”李若兰大笑,“装X的水平越来越高了啊。”
“那是,前些时候,有个男顾客,跟我吹牛说自己桃花运多好,我跟他说,整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摸过的女人多。”
李若兰大笑。
这是老梗儿了,钟夏以前说过类似的话。
但李若兰依然觉得好笑。
看着钟夏脸上那灿烂的笑,李若兰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咂舌道,“你他娘的!还真是越来越……嗯,成熟了。果然啊,失恋,更容易让男人成长。”
钟夏讪笑。
李若兰收起银行卡,道,“走啦,去县城买年货。”
“我不去……”
“走啦!”李若兰生拉硬拽的,拖着钟夏往外走。“你也不差这点儿钱了,干个屁啊,大过年的!不开车了,搞不好没有停车的地方。咱们搭车去。”
一路上,行人很多。
孩子们到处放鞭炮,要小心一些,免得被炸到。
李若兰很生气,碎嘴子似的不停的抱怨着熊孩子欠揍。
钟夏道,“孩子都这样,将来你有了孩子,也一个熊样儿。”
“嘁,这可未必。我的孩子,一定要好好管教,决不能让他跟我一样,将来成了泼皮!”李若兰很认真的说道,“养孩子是次要的,教育孩子才是最重要的。要是我的孩子这熊样儿,我一把掐死他!”
“最好你真这么狠心的。”说着,钟夏一脚踩了个空,整个人差点儿摔倒,幸亏李若兰及时用力托住了他。
钟夏抱怨起来,“你怎么带路的。”
“怪我咯,谁让你跟我废话。”
来到站牌前,俩人等着公交车。
钟夏道,“怎么不过完年再来?你应该在家陪着家人过年的。”顿了顿,又道,“毕竟是家人,就算对你不好,可……”
李若兰眉头一蹙,不悦道,“你信不信我把你推车轱辘低下去?”
“好吧。”
“哪壶不开提哪壶!”李若兰道。
“呵呵。”
李若兰横了钟夏一眼,又道,“那大过年的,你跟你爹联系了吗?还有你那个姑姑。到底是家人,是长辈。哦,对了,还有你二叔三叔,就算对你不好……”
钟夏举起一只手,“我投降。”
李若兰很得意的笑了笑,看到公交来了,脸上的笑容收了。“我去,好多人。赶紧赶紧,往前点儿!等会儿挤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