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确认这两位“病人”的状态并不困难,对于现在的薛云兰来说,除了对于他们所拥有的生命力进行感应以外,已经从肉体层面与他们直接相连了的她,完全可以非常清晰地掌握到有关他们健康状态的任何一点变化。

首先,胡墨兰的受伤情况总体还算可以,由于她并没有出现头部率先着地这样的危险情况,所以在楼梯间的高度并不算太夸张的前提之下,她身上大多数的伤口都是一些比较简单的软组织损伤,以及个别部位有一些轻微骨折的情况。

对于薛云兰来说,这些都很好处理,即使不把那些部位恢复到完好如初的状态,也只需要进行最低限度的体内止血,并且把胡墨兰摆到一个更加安全一点的地方,让她采取一种不会对自己造成二次损伤的姿势躺好的话,剩下的那些甚至都没必要专门进行处理了,就算把胡墨兰丢在这里,等着那些很快就会赶来的救援队中的医师对她进行抢救也没有什么问题。

这并不是薛云兰想要偷懒的意思,而是自从她的双手融入这两位“病人”的身躯中之后,一种她十分熟悉的钝痛感就开始在她的头部深处逐渐蔓延了开来。

就好像是有人将一个布满了微小铁刺的圆球塞进了她的大脑中央,并且还在不断地旋转着一样,这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异常痛楚让薛云兰不得不想办法尽可能地减少自己在这两位“病人”的身上所花费的时间,以防止自己在完成对于他们的救治之前就因为这种剧痛而直接昏死过去。

但非常遗憾的是,即使她可以通过强行促进细胞再生的方式来对胡墨兰身上的骨折与瘀伤进行相当简单的处理,也还有一个部分的损伤是她不可能采取这种非常简单的方式来进行处理的。

那就是她的子宫。

因为刚才那阵物理层面上的剧烈冲击,以及一路被挟持到这里来,而且还被劫持者从楼梯上丢了下来所导致的强大精神刺激,这位母亲在胎儿甚至都没能发育成形的情况下发生了早产。

但就算是这来得实在太早,甚至早了整整好几个月的分娩,也导致了这位母亲的子宫发生了只有生产之后才会出现的那些变化。

其中最为显著的,就是胎盘已经逐渐失去了自己的功能,正在与子宫发生剥离。

遭到重创的子宫已经“抛弃”了它所孕育的那个小小的生命,而在过早地履行完了自己的职责之后,已经不再需要胎盘了的它便继续地进行着持续不断地收缩,准备在那个早产的胎儿之后,将用来哺育生命的胎盘也跟着他(她?)一起排出来。

薛云兰必须得阻止这一切。

她必须得为那个尚未发育完全的胎儿保住他(她?)的“居所”,否则如果她还想让那个胎儿活下来的话,就必须得直接为他(她?)塑造出一个完整的躯体了。

而想让她在不会昏死过去的前提下做出这种事,那自然是一件绝无可能的事情,更不用说如果她真的这么做了的话,她也没办法向其他人解释这个被她强行“催熟“的孩子的来历。

所以,她必须阻止胡墨兰的子宫排出胎盘,让它重新回归准备孕育下一代生命的状态。

“呜……“

代替胡墨兰的大脑,薛云兰开始向这位母亲全身上下所有的器官释放出虚假的化学与神经电信号,让它们误以为子宫当中还有一个正在成长着的胎儿,继续持续不断地将养分供给到胎盘上,并且还强行中止了子宫的宫缩运动,操控着即将脱落的胎盘,让它恢复了原本的生物活性,重新地紧密连接在了胡墨兰的子宫上面。

好的,只要这样的话,这位母亲这边的准备工作就已经完成了,接下来只要将胎儿放回母亲的子宫之内,这对母子(母女?)就可以平安无事了。

即使薛云兰已经明显能感觉到一道裂痕已经从自己的额头上方蔓延到了自己的下巴上,将她的整张脸都撕裂成了两半,隐藏在面部下方的颅骨都隐隐约约地显露了出来,并且这条裂痕还在继续沿着她的脖颈不断地向下蔓延,让她甚至都因为无法承受这种痛苦而发出了悲鸣声,在她的内心深处,她也觉得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为她只是在承受痛苦而已,但只要她可以继续坚持下去,那么这个连性别都无法分辨的胎儿就将重新获得可以降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权力。

毫无疑问,对于这个尚未成型的胎儿来说,生命即是拥有着远超一切的价值的存在。

所以,至少在薛云兰看来,这些痛苦都是值得她去承受的东西。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只有觉悟就能做到的。

因为别说是将这个胎儿放回母亲的子宫之中了,哪怕仅仅只是想要保住他(她?)生命,薛云兰就已经倾尽了全力。

这个尚未发育完全的小生命根本就无法抵抗那些游离在空气中的微生物,他(她?)那仅仅只有一个雏形的免疫系统还不具备与数量多到如此程度的微生物相抗衡的能力。在那些病毒、真菌,以及细菌的眼中,这团肉块简直就是一顿丰盛到超乎想象的美餐,数量多到近乎天文数字一般的微生物已经附着在了这一大团根本就不具有任何抵抗能力的细胞团块上,大肆侵蚀着完全没有任何抗菌功能的细胞,蚕食着这个胎儿的躯体。

就在薛云兰一边救治着胡墨兰的同时,她已经尽可能地使用自己的身体代替了现在暂时还无法工作的胎盘的职责,将各种营养物质通过自己的血液输送进了胎儿的体内,同时还重写了自己免疫系统的识别功能,让所有免疫细胞在不会对这个胎儿产生任何排异反应的情况下将它们注入了这个胎儿的身体里,帮助他(她?)抵抗着来自微生物的入侵。

一个细菌都不能留下。

甚至连一个病毒都不能留下。

如果想要让这个胎儿可以重新在自己母亲的子宫中正常地生长发育下去,那么薛云兰就必须处理掉附着在他(她?)身上的每一个微生物。

因为一旦这些有害物质随着胎儿的身体一起进入了子宫的内部,不仅他(她?)自己会在失去了来自薛云兰的庇护之后就立刻沦为这些微生物们繁殖的温床,甚至就连子宫内部受到了感染的胡墨兰都很有可能会因此而丧命。

只不过,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虽然想要彻底杀灭这些微生物,而且还要保证在这个过程中绝对不会伤害到这个胎儿的身体并不是什么简单的事情,但是现在的薛云兰却得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帮助。

从额头向下蔓延的裂痕已经逐渐延伸到了她的锁骨附近,并且还顺着她的双肩分裂出了另外的两道裂痕,让她的身体看上去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摔到了地板上的玻璃娃娃一样,正在从头部的顶端开始支离破碎。

不过拜此所赐,大量的血液从她身上的伤口中涌出,覆盖在了这个胎儿的身上,而她血液中的细胞们可就全都是她自己体内的东西了,对于自身细胞的掌控能力更为卓越的她意外获得了可以直接在这个胎儿的体表通过自己的血液构筑出一道无菌层的机会,让她得以空出手来,将这个胎儿顺着他(她?)母亲的产道重新放回了子宫之中。

相比于之前的救治来说,这个过程就要顺利得多了,因为薛云兰只需要手动控制一下胡墨兰产道附近的那几块肌肉,就可以保证在把胎儿放回她体内的过程中,她的产道都足够宽敞。

之后,只需要再重新构筑出一层羊膜,再手动促进一下羊水的分泌,这个早产的胎儿就成功地回到了自己所应当存在的地方。

而在最后通过自己的双手检查了一遍胡墨兰的身体,确保她体内的一切激素水平都已经回到了一名孕妇所应有的状态,并且她的子宫之中也没有留下任何一个有害的微生物之后,薛云兰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

一种欣慰感油然而生,拯救了他人生命的伟业总是能让心存善意之人感到无比的欣喜。

但是这一次,薛云兰却无法为自己的成功而进行庆贺。

因为她意识到,这次的自己好像真的有些【越界】了。

“咳……啊……“

直到今天之前,她还从未如此精细地操控过他人的躯体,并且还是在同一时间对两个人执行着微小到病毒层面的精密操作。

原本只是对别人使用【血肉重组】的能力就会头痛欲裂的她,这一次实在是做得有些太过了。

“哈……啊……“

无论她怎么操控自己的躯体,都无法抵抗那些继续在自己身上蔓延着的裂痕,这些伤口不仅无法治愈,甚至就连那附近的肌体组织都逐渐脱离了薛云兰的操控。

与此同时,随着这些裂痕在她体表的持续蔓延,不仅是伤口,甚至就连皮肤都开始从她的身上一块块地脱落了下来,并且很快,一些更深层的肉体组织也开始变得干枯萎缩,从她的体内脱落到了地板上。

薛云兰挣扎着从地面上站了起来,但还没等她向前走出哪怕一步远,已经蔓延到她双腿上的裂痕就导致她的身躯已经再也支撑不住她自身的重量,彻底崩溃了下来。

就像是一个重心不稳的玻璃娃娃一样,薛云兰由于自己腿部的破碎而重新摔倒在了地面上。

并且她的整个身体,也如同一个真正的玻璃娃娃一样,在这并不算有多么强烈的冲击之下破碎成了无数极度血腥的肉块与骨骼碎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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